江府平常很安靜,今日江琉卻回來聽到了歡笑與吵鬧聲。
暨羽探出身子,見到江琉,一把抱住她,咯咯笑:“小哥哥。”
江琉薅一把他的毛發,郁悶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的頭發長得快,發頂已經不是黑的了,她吩咐箐藜:“把他的頭發用植物染染。”與旁人不一樣,會被當做異類。
她抱住小團子:“你的家在哪里,北域?”她要是還不知道,就是真的傻了。
暨羽本想裝傻,發現瞞不下去了,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江琉的臉色,發現她沒有生氣。討好道:“小哥哥想去北域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你是跟北域王一起下的中原,還是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的?”江琉看他那副呆愣的樣子,瞬間明白了,“一個人出門總是不安全,這世道壞人多,下次不可以這樣了,知道了嗎?”
暨羽摟住江琉的脖子,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乖巧得不行——啊,姐姐說話好溫柔,人美聲音又好聽,他都不想離開了怎么辦?只得連聲答應,趴在江琉的懷里。
她本就沒有想過訓斥他,縱然有重話,她也說不出來了。
……她有點想偷孩子了,怎么辦?
轟鳴聲傳來,仆人慌張跑來:“大人,有軍隊闖門。”
江琉放下暨羽:“所謂何事?”
崔天祺已經帶幾隊兵馬闖了進來——
“拿下!”
保護她的護衛圍住她,與崔天祺的人對峙,江琉冷聲:“不知崔大人為何平白無故地強入朝廷命官的住宅?”
崔天祺慣是不屑正眼瞧人,這會兒卻緊盯江琉的面龐。
“江大人試圖謀逆,在下奉旨捉拿,請江大人走一趟。”
江琉垂眸,握緊袖子——魏君竟然這么快就對她下手了。
仆人正欲拔刀沖向前,被她制止:“清白自在人心,我隨提督大人走一趟。”不能在此時反抗,魏君既然選擇現在對她下手,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逼她就范。
崔天祺押送江琉,魏君還特意備了一輛馬車。
江琉掀開車簾,箐藜詢問她是否需要與他們撕破臉皮。江琉搖搖頭,做了一個只有暗閣之人才懂的手勢。
暨羽的小臉皺成了包子:“箐藜姐姐,小哥哥會不會有事啊?”
箐藜抿唇:“大人自有安排,我們不必擔心。”可是神色亦帶憂心。
先放出流言,再讓她入獄,江琉心道,魏君太急了。
像是害怕了,急功近利,迫切地想要從她這里得到什么。
她沒有進官府受審,而是直接見到了魏君。馬車是入宮的。
魏君看到她,強壓下心中的急切,沉聲:“你可知罪?”
江琉:“不知臣何罪之有?”
“大膽!”近身太監大喝一聲,尖細的嗓音聽著很不舒服。
魏君:“江大人殺傷劫掠,罪行斑斑,已有許多大人聯名上書。你還有何話可說?”
魏君這般無恥,江琉垂眸:“君上,此事還未認定,請求給臣一個受審的機會。”
魏君是不可能讓江琉洗脫“冤屈”的。
他屏退了其它人,坐在上首,居高臨下:“江大人籍貫在祁山一帶,那里亂得很,既無名士,也無名師,江大人這一身淵博的學識從何而來?”
江琉:“下管雖出身祁山縣,祖籍卻不是在那里。我無父無母,從小在四處漂泊,后來在祁山落地生根,如今搬遷至京城。此話大君曾問過我,不知大君可還有疑問?”
他蹲下,看著下首的年輕的臣子,伸手撫上她的臉——
“年輕真好啊——”似是喟嘆,似是帶著嫉妒的羨慕。
江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自從魏君大病一場后就一反常態,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她強忍著惡心:“君上還年輕。”
魏君笑得都喘不上氣了,面目有一瞬間的猙獰,他低聲:“倘若愛卿告訴我長生之秘,你就不必受這許多苦。”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對于容顏常駐、歲月不衰的極度渴求,再他快要死去的那一刻前所未有地強烈,終成執念。
江琉愕然,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魏君勻一口氣:“來人,將江大人關入地牢!”這是不讓她“解釋”了。
江琉此刻依然鎮定,雖然不知他從哪里得來了一些不全的消息——這說明在暗處還有她不知道的敵人,借著先機行事。
“父皇且慢!”
姬書茂闖入大殿:“不知江大人犯了何等錯事,需要關入地牢。”
江琉沒想到姬書茂會前來為她說情。
魏君不耐煩:“江琉與叛黨勾結,罪名已定,即刻執行!”
姬書茂被魏君的陣仗驚了一下,對他此舉亦十分費解,正欲再言,被江琉打斷:“多謝殿下專程替我前來洗脫污名,江某自認清白,愿去地牢走一趟,請殿下勿再多言,徒惹君上不快。”她雖活得久,全因機緣巧合,更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但魏君認定了她有長生之術,當務之急也只能利用這一點:“君上若想要答案,總不勞您去地牢找臣吧?那地方陰暗潮濕,臣不想血流成河污了君上的眼。”
魏君更像是連利誘的時間都沒有了,一心想逼供從她身上要到“秘方”。江琉在提醒他倘若她受到了皮肉之刑,斷不會給他“長生之術”的,她不擔心自己的命會斷送在牢里。
這算是一種變相的威脅,魏君不得不低頭。
姬書茂被這場面搞糊涂了,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啞迷。
刑獄喚人來:“帶江大人在地牢‘安置’一番。”
……
時曄替他鋪好筆墨:“公子,魏朝的那位江大人入獄了。”
“入獄?”那人不久前還在與他聊天,今日就傳來入獄的消息,“在哪里?”
“魏朝的地牢,是關些窮兇極惡的犯人的地方,里面有江湖失蹤的俠客,也有皇親貴胄。”他偷偷觀察著原隰的臉色:除了一開始聽到“入獄”二字小小地驚訝,一切都很正常。
原隰不慌不忙地寫完這一個字,“嗯”了一聲,以示回應。
時曄:“……公子您不擔心?”
“擔心什么。”他繼續寫字,“魏國的官員還輪不到我祁國管。”
不是,公子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一直以來都是他想錯了?
原隰放下筆,等墨跡干透:“寄回祁都,給那位新來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