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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嬌女洗白手冊

第83章馬車會談

嚴家尚簡,馬車不算寬敞,玉衡與李棠兩邊坐著四目相對,玉衡只是這樣看著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馬車顛簸,車廂里兩個人俱是沉默,天一點點暗沉下來,光亮一點點被吞噬。

最后還是李棠受不了這般折磨,第一個開口:“你想說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想說什么呢?”沙啞微帶笑的聲音。

李棠疑她有詐,便不再說話,這也是她第一次拋卻圣賢書,將縝密心思用在陰暗處,所以她是心虛的,別人只消看她一眼,便一目了然。

玉衡道:“你這樣害我有什么好處呢?是想讓我顏面掃地,在眾人面前出丑,還是想讓老祖母厭棄我,將我趕出嚴家?大嫂,我自認進門以來,并無任何地方得罪于你,你緣何處處針對我?”

“我……”好吧,玉衡果然是知道的,知道她故意買通了說書先生,又故意引她們去聽水閣,故意安排這么一場戲。李棠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跳梁小丑,破綻百出:“我不是想害你,只是你不適合待在嚴家,美玉不能有瑕。”

“所以我便就是那瑕?李棠,你也是飽讀詩書的名門閨秀,眼界不應拘泥于禮教森嚴,歸闕和我說,你表面看上去拘謹守禮,其實骨子里沸騰的熱血并不比嚴家任何一個人遜色。”眼神相交,早已明了:“漠北平夷獨策馬,征難定亂羽弓張。名留萬古千秋業,便是心頭徹骨涼。”

聽著玉衡后半段抑揚頓挫,起承轉合念了四句詩,李棠灰翳的眼里一剎那的清明,林玉衡念得是她的詩。

“四年前我第一次聽到這首詩的時候,我就在想,能寫出這么一首大氣磅礴、慷慨悲壯的詩的人到底是一位怎樣的奇女子?以筆寫軒轅,以墨濺黃沙,那等胸襟是我遠不能比的。”玉衡說得是實話,她在凡間游蕩的時候,經常看見人們把詩人的詩謄寫在紙上口耳相誦,京州兩大才女,溫婉者彭濤,豪邁者李棠,她更傾向于有大局觀的后者。

這也是她嫁進嚴府才知道的事,這兩個李棠是一個人,有些驚訝,倒也能理解,像李棠那樣心傲的女子必然是有著嚴重的英雄情結,嫁進嚴府也并不意外,只是沒想到……

“讓你失望了吧?我竟然是這般丑陋模樣。”一抹苦澀在李棠的唇齒間游弋:“曾經那個滿腔熱血的李棠早就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事無成,活在陰暗面的李棠。”

玉衡向她靠了靠,但她并沒有要向玉衡袒露心聲的意思,止了苦笑,又坐遠了些:“我的事你不必太深入,給我留塊遮羞布吧。我知道你本性不壞,但我這么做有我的道理,你,還記得李軒嗎?”

玉衡搜索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無果,搖頭:“沒聽說過。”不是不記得,是沒聽說過。

萬萬沒想到她會是這么個答案,差點把李棠氣得嘔出血來。怎能不氣?自己心懷耿耿的事,對于別人來說比過眼云煙還要輕,叫她如何自處,叫她兄長如何,叫她李家如何?

“家兄李軒現任司刑少卿,兩年前因彈劾重臣而受到陷害牽連,被革了官職,下了天牢……”李棠努力說得更多好讓她想起,但顯然她是一臉茫然的,還是不甘心地問道:“你當真不記得了?”

看來是又來翻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玉衡嘆了一口氣,又要再解釋一遍:“這是我的過錯,忘了和你們說我之前生了一場大病,從前的事都不記得了,你說的兄長應該是我過去認識的人,實在抱歉。你應當是因為你的兄長而記恨于我吧。”

李棠有些不相信,這等奇異之事她從未碰見過,再三確認后,看著玉衡倒也不像再說假,猶豫著說了:“你從前硬要家兄成為你的……面首,家兄不從,險些以死相逼,我一見到你,便想到他那么一個鐵骨錚錚的人卻受了此等屈辱,我不甘心。”

看看,看看,林玉衡啊林玉衡,你從前到底是捅了多少簍子。

“哦,所以你便要羞辱我一番,讓我感同身受你家兄當年處境?”

李棠低垂著眼眸,不敢與她直視:“我這人也不是蠻不講理,一報還一報,一直糾纏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便到此為止,你與我家兩清,往后我不會再處處針對。”

其實玉衡挺想說她的針對都不算事,就那今天那場策劃的說書,不但破綻百出,還被自己利用來洗白了一把。只能說李棠從小到大都生活在溫室里,最大的惡人也不過是有人壞了親人名聲,和儷姨娘、連氏、和兆她們相比,遠遠不及。所以玉衡并不生氣,因為說書人說得確實是大家口耳相傳的事實。

“你其實從未問過你兄長如何作想吧,你只是你以為。你換個角度想一想,如果不是我當初執意要他進我林府,在太后面前保全他,他可能要么現在還在天牢里,要么早就一命嗚呼了,哪里還有司刑少卿的烏紗帽。我雖不記得從前的事,但我知道我做事必有緣由。”

李棠抬起頭,怔怔:“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自己問他便知,你礙于他的面子不肯問,回頭來怨我這么多年,那我可就是天底下最冤枉的人了。”玉衡也只是猜測而已,但是她現在也算是最了解林玉衡的了,十有八九是有真。

李棠的嘴唇囁嚅著,眼神胡亂閃著,她還是不肯相信,但是已經不再說什么了。

氣氛又沉默了下來,渾噩中馬車漸停,有人在外喊到了。李棠最先出去,理了理衣衫襟口,抬手撥開棉簾,風席卷而入,瞬間鼓了袖袍。馬車的角燈勾出一角昏暗的光,模糊地勾勒出她的背影。

老祖母的馬車最先到,外頭鬧鬧嚷嚷,尤其是懷香的哭啼聲最為響亮,這么多時辰沒見到母親,早早地就被嬤嬤帶著到門口候著,楊曉意一下馬車就哄,又心疼又不耐煩。

李棠下馬車之前突然回了個頭,三千青絲垂,眉眼在燈火里,細長拖延,她不知是在跟誰說話:“懷香原本是有兩個哥哥的,一個叫懷葉,一個叫懷漾。”然后便如一把吹散的沙,飄下了馬車。

仿佛有個榔頭重重敲在玉衡的腦袋上,使她幡然驚醒,她怎么就忘了呢,嚴歸闕明明百般提醒過千萬不要觸及到李棠最過不去的往事。李棠原本也是有一對愛子環繞膝下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子離夫未歸。李棠生雙胞胎時難產,傷了身子,又在月子期間因痛失愛子而大傷,再難有孕。而丈夫卻不肯娶妾,無形之中必定有座大山無時無刻壓著她,即使沒有任何人指責她,慢慢地活成了她最討厭的人,畫地為牢。

也許是因為李棠深知丈夫性命朝夕擔憂,所以她想為他留個后。還有這漫漫長夜,凄清孤冷,她一個人要怎么捱過。

玉衡心頭思緒萬千,她到底不是李棠肚里的蛔蟲,整理了一番思緒后,跟著她身后下了馬車。無論是楊曉意還是李棠,她們下馬車都是由自己的貼身丫鬟扶著的,可是現在芳草不在身邊,她院里也沒提拔大丫鬟到跟前,所有人都圍著她們轉,倒是有些遺忘她了。

也是,自己不過是一個剛來沒多久的外人,一瞬間的孤獨感鋪天蓋地地襲來,像這夜里的風一樣從衣襟鉆進全身。

就在她提起裙擺,扶著車轅,小心翼翼踏下車凳的時候,有一只纖細的手穩穩的扶住她,雖纖細卻粗糙,不似平常女兒家的手。玉衡猛一抬頭,便看見是掌一青燈的顯月,許久未見,樣貌偏凜冽了些,但被燈火照得卻是棱角柔和。

顯月慢慢扶著她下來:“少夫人,仔細腳下。”

看著這個在孤獨無助之際,突然搭上一把手的顯月,突然發現在這嚴府里,她除了嚴歸闕,最熟的便也就是顯月了。可她卻一直防著她,誤認為她是個媚主的。再見面是難免心懷愧疚,頓頓:“你叫我少夫人?”

顯月笑:“難不成還是叫您長公主嗎?您如今真正的是主子了,也是顯月的主子,不如叫主子也行。”

“啊,不用……”玉衡察覺失言,有些慌亂:“還是叫少夫人吧,你又不是丫鬟,叫什么主子。”

顯月扶著她往前走,她也沒撒手,“公子出去辦事了,晚一些時候才能回來,讓您早些歇息,不必等她。”

玉衡點點頭,他倒是越來越忙,也沒個一官半職,也不逛青樓勾院,也不知道天天都在忙些什么。按以往,她不會再和顯月多說話,但是現在卻想多說了:“你何時回來的?”

“約莫午時剛到,便一直候著少夫人回來了。”

還想問問這段時間她去了哪里,但是想了一想,未免有些多管閑事,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去處,咸吃蘿卜淡操心。

顯月卻說話了,笑意盈盈:“早就料到少夫人會嫁進來,卻沒想到是這么的快,我不過是跟齊豫執行了個任務,回來公子把親都結好了,不得不說,公子就是公子,吾等望塵莫及啊。”

“你早就料到?”

“是啊,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自打公子派我去保護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會成為少夫人的。因為那是公子頭一回對一個女子那般上心,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玉衡心里酥酥麻麻有些癢,還有一陣妥帖的暖意,回想當時,她還真沒覺得嚴歸闕對自己上心,只覺得他是楚廷安的一個“傀儡”,到后來才有了自己的意識。

“唉——”顯月說著說著,突然長長一嘆氣。

“怎么了?”

顯月緊擰雙眉:“可是公子也不能行動如此之快吧,害我輸了十兩銀子。我和齊豫打賭,齊豫偏說公子一定能在三月之內娶回少夫人,我多猜了三個月,便就輸了,可氣死我了。”

玉衡這才發現原來顯月和齊豫早就有端倪的,顯月不由自主地總會提起齊豫,從前只覺得她提嚴歸闕更多,現在才發現滿滿地都是糖,讓人猝不及防。玉衡撲哧一笑,心情也好了起來,顯月雖不如芳草活潑,但有人說話總是好的,這個院子便也就不冷了。她不由得八卦好奇:“你和……齊豫怎么就成了夫妻呢?若不是你家公子說起,我還真沒有發現。”

“他是個腦筋都轉不開的木頭人,若不是遇見了我,他怕是要打一輩子光棍。”

“突然開竅了?”

顯月捂住嘴,咯吱咯吱笑著,笑意從眼睛里跑出來:“他那個木頭人,莫說開竅了,就是和女孩子說上一句話都要結巴上一天的。當然是我追的他。齊豫是從小伴在公子身邊的,而我是半道救過來的,起初一起共事時我總欺負他,發現他委實是一個蠢的,被我欺負得再狠,也不敢還手,更不敢給公子打小報告。后來我年紀也大了,想著不如找個老實人嫁了,便就勾搭上他了。”

沙啞往事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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