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群架的儼然變成了兩派,一派是老實本分的漁民,一派是吊兒郎當的小混混,鹽丁自然是偏向漁民多一點,便問:“發生什么事了?”
漁民中與鹽丁交情好些的站出來回答:“誰知道呢,都是他們,無緣無故就來搗亂,踩了我們的鹽坑,剪了我們的漁網,還死不道歉,這一口氣我們如何忍得下去?”
小混混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的,說話那也是理直氣壯:“是你們先動手打人的?!?/p>
漁民中有激進的立馬反駁:“你們搗亂我們還不能教訓你們了?真是有娘生沒娘養的雜種?!?/p>
“你再說一句試試!”
這下好了,戰火重燃,攔都攔不住,兩派人就跟吃了炮仗似的,重新混在了一起。鹽丁再怎么吼,再怎么示威都沒用作用了,連帶著還被攪進了戰場,不知道從哪里伸出來的一拳給他錘倒在地,可憐了鹽丁。
“要不要去幫忙?”玉衡他們一直這樣冷眼旁觀著不插手委實不太好,可是現在又是趁亂找人的大好時機,可以趁他們將注意力放在調停的時候,挨家挨戶地去找顏嬤嬤,所以兩相思考,抉擇不下。
嚴歸闕道:“沒事,齊豫,你去把那個鹽丁救出來,我和你一起去找人?!?/p>
這樣的安排尚可,可就在玉衡第二次想溜走的時候又失敗了,突如其來的就那么準的又躥出來人,但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撥人,他們左佩刀,一身統一皂衣,看上去威風八面,竟是官兵,行走時刀劍相接,將打群架的人包括玉衡都包圍了起來。
“都不許動!”官兵們亮出劍來,瞬間震懾住了全場,沒有人敢再動,眼睛都不敢動一下。
齊豫剛好去扶鹽丁,鹽丁被人誤打誤踩,強勢慘重,嘴角和鼻翼都流著血,但還要強撐起來主持大局:“各位官爺們,這是怎么了?”
柳葉塢雖是制鹽主要地,但也不過是個小漁村,方圓百里都是親戚熟人,鬧不出什么大事來,朔煬官府也就不太管,還是破天荒頭一回來了這么多官兵。
領頭的官兵看起來有些厲害:“我們是城府衙官兵,據人來報,有人在柳葉塢東村口聚眾鬧事,特來擒拿。”
這架打得再厲害,事情鬧得再大,都是一個村子里關起門來解決的事情,不可能會上升到官府,到底是誰去城府衙報的信。
嚴歸闕環顧四周,這些個官兵明顯是有備而來,他們鬧事的時間還不超過一柱香,可是從城里到柳葉塢至少也要兩柱香,再加上有人通風報信的時間,根本不可能這么快就趕來。嚴歸闕下意識將玉衡往身后護了護,低聲道:“小心點,事情有變。”
“知道了。”
那邊的人還尷尬不下地對峙著,要不是齊豫扶著,鹽丁那止不住顫抖的腿一定會撐不住摔在地上:“都是一個村子小打小鬧,沒有那么嚴重吧,官爺通融通融?!痹谏砩咸土颂停仓惶统鰜硪欢↑c的碎銀子,遞給官兵頭。
官兵頭是缺這點錢的人嗎?看都沒看地就一把推開:“甭來這一套,我們都是吃官家飯的人,也都是奉命行事,大家各退一步,配合配合我們?!?/p>
說是要他們配合,但也不等他們說同不同意,直接上去讓人一個個排成一條龍,從頭到尾地檢查,還很細致,一個個地對著口供,但凡身上傷痕多的、口供對比下主動挑食的,全都押上帶走。
也真是不怕麻煩,誰都不許走,就這么一個個盤問著,眼見著天都要黑了,也不知道要盤問到什么時候。玉衡急啊,她是來找人的,怎么就這么倒霉呢,本來想借圍觀別人打架暫時甩開許子笙的,可萬萬沒想到又來了官兵攔了去路。雖然沒有盤問他們,可是就這樣包圍著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啊。
“現在該怎么辦?”
嚴歸闕知道她著急,安慰道:“沒事,不要急,再等等,我直接帶你輕功飛出去。”
于是他們按兵不動地等啊等,結果等來了一個招手。官兵頭兒眼力也是好,不知怎么的就看見了站在大老遠得他們,對他們招手:“那邊兩個干什么呢?也給我帶過來。”
刷刷劍刃齊齊對向他們,兩個人就跟待宰的小雞一樣被人押著送到了官兵頭的面前。官兵頭掃了一眼,問道:“看你們穿著打扮不像這個村里的啊,到這來干什么?”
嚴歸闕還是挺討厭陌生人觸碰自己的,他心愛的衣服被兩邊人抓出兩道折痕,想一想在京州誰敢對他這樣呢,于是本來還有一絲耐心,一下子就耗光了,一個愛說話的人變得簡明扼要:“游玩?!?/p>
他這副瞧不起人還嫌棄人的態度真的讓官兵頭子很是惱火:“態度給我端正點,我看你是不是就是挑食的?”
鹽丁原本還在另外一頭寫口供,看到官兵把嚴歸闕他們抓來審問的,趕緊就跑過來,又是點頭又是哈腰:“這位爺,這兩個人可不能碰啊,他們真的只是來游玩的,與此事一點關系都沒有?!?/p>
不讓人碰那就更要碰了:“怎么?還有什么來頭?我告訴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今兒個也要查!”
鹽丁顫顫巍巍,無可奈何:“這是許府的兩位親戚……”
“那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p>
怎么說許府作為地方有名的富商,黑白兩道通吃,官府也是要給上幾分薄面的。但是這個官兵頭子顯然是不吃這一套的,也不知道為什么一個小小的官兵竟然腰桿這么硬,氣焰囂張。
看來這個官兵頭子是鐵了心要扣押住他們,幾個官兵交頭接耳商量一番,決定把犯事的幾個還有很“可疑”的他們帶回城府衙。這可不行,玉衡和嚴歸闕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嚴歸闕伸手在后摟住玉衡的腰,用僅二人可聽的見的聲音道:“抓緊我?!?/p>
玉衡馬上聽話地扣住他的手,左手扶好他的手臂,調整了自己的呼吸,接著身體便輕盈騰空起來,閉上眼再睜開,飛起落地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嚴歸闕施展輕功穩穩地落在對面茅草搭就的房頂上,平靜地看地上一群人如耍猴般抓耳撓腮。官兵們惱羞成怒,說什么也要抓住他們,可是他們只有刀劍,沒有輕功,甚至有人想搬來梯子爬上去,但是等他們搬來的時候,嚴歸闕早帶著玉衡從這個屋頂跳到更遠處的屋頂了,然后越跳越遠,直至消失不見,他們在原地束手無策。
“給我搜――”
飛檐落地后,嚴歸闕將玉衡穩穩放在地上,讓她睜開眼睛:“沒事了,他們暫時追不上來了?!?/p>
玉衡輕呼了一口氣,要不是事況緊急,她才不會跟著嚴歸闕在空中跳來跳去呢,三魂六魄丟了七魄。下來后有點暈頭轉向,調整好后開始打量四周,還是一片片接連在一起的草房子,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更無從談起找人。
玉衡看向來處:“我有些擔心他們會不會為難許府?!?/p>
嚴歸闕噬鼻一笑:“許府若是連這個都搞不定,那就沒有辦法在朔煬立足了。你還是好好擔心擔心自己吧,現在我們要去哪里找?”
玉衡也不知道,只能用最蠢的法子:“找人問吧,柳葉塢說小不小,一家一家地找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時候,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是否還存活著?!比绻亱邒呤墙鉀Q問題的關鍵所在,那么她的生命必然存在極大的威脅。
于是他們打算先找幾戶人家問問,敲門,沒人回應,連敲了幾家都是這樣的。嚴歸闕很快感到了不對勁:“你沒有發現這條街道太過安靜些了嗎?”
確實,眼見著現在正是漁夫出海歸來的時候,不說兩邊房屋該是炊煙裊裊,但最起碼會有人語,但是現在卻是闃然無聲,寂靜得可怕。
玉衡被這死寂滲到了骨子里,抱著一絲僥幸:“會不會是人都去了東村口?”
“不可能,那里聚集的人并不多,不至于整條街道都空了。”
玉衡癟了癟嘴,委屈道:“你別嚇我……”
“沒事,你在我身后跟好。”
看著此刻的玉衡像一條受驚的小貓,他就覺得難得,到底這個女人在他面前還是會露出柔軟的一面肚子。一時又興起了捉弄之心,故意稍稍走快了些,她在后面跟著。等到前面一個轉角,猛然轉過去,等玉衡跟上來了就猛然跳出來,咧開嘴擺出一個鬼臉。
這可給一直繃在一根弦上的玉衡給嚇一跳,差點沒一屁股摔在地上,全身抖了一下,皺了眉瞪著他:“干嘛啊你?”然后錘了三拳錘在他身上。
這三拳錘得他不痛不癢,甚至還有些舒服,他笑道:“逗你開心一下,不要太緊張了?!?/p>
玉衡也是又氣又好笑,嘴上雖是怪著,但還是忍不住笑了。但是漸漸地她的雙眼聚焦在他的身后一處,笑容慢慢收斂,由開朗變成呆愣再到驚恐,不可不謂演技超群,自然過度。
嚴歸闕不以為然,以為她是想反將一軍,以牙還牙地報復他,“再來這一套就老套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