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都記得那種感覺……”顧繼洲垂下頭，右手無意識地撫上胸膛。

血管破裂，心臟哀鳴，血液在尖刀抽出的一瞬間噴涌而出，熱量也隨之離他而去。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是麻木，是絕望。

而所有的負面情緒在他看見向杵夭走去的杰森和“靈”時化作了徹頭徹尾的瘋狂。

沒有人能想象得到2S級的異能者真正瘋狂起來是什么模樣。

而在那天之前，也沒有人見過2S級異能核自爆的壯觀景象。

開裂出的鴻溝攔住了杰森和“靈”，腳底下突然刺出的地刺傷了因為要給顧繼洲補刀而毫無防備的“尖刺”。

——地崩山摧。

與此同時，天塌一般的動靜驚動了外圍的警戒人員，也驚醒了重傷沉睡的杵夭。

杰森三個偷渡客見勢不妙，怕特武部后面還有援手，隨便交了幾手就直接撤了，因為留守的最強戰力已經在地上安詳躺好，大家也沒敢去追，連忙趕到顧繼洲身邊查看顧繼洲的傷勢。

而異能核自爆心臟損毀的顧繼洲此時早就沒了呼吸，連靈魂都已經出走了。

雖然留下來的警戒人員中有治療系異能者，但再能奶的奶媽也奶不活一個死人。

但顧繼洲還是活過來了。

甚至比活過來這件事更驚悚——他的心臟并沒有恢復如初，他的異能核也并沒有經過重塑，他能夠感受到他的身體不再僅僅是原本的人類身體……

顧繼洲向何洛洛伸出一只手：“你看。”

于是何洛洛便看見那一只手上原本的肌肉文理和皮膚的顏色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細膩泥土。她聽見顧繼洲說：“我有著原本人類軀體的同時，擁有了一副泥土做成的軀體，兩者加成，才能承載我這個已故的亡魂。”

“而在這之后，”顧繼洲控制著自己的手臂變回平時的樣子，“我也感覺到了我與Y市建立起了某種聯系。”

“Y市維持著我泥土軀體的活性，我也反饋給Y市守護。”

“這就是我無法離開Y市也不愿意離開Y市的原因。”

顧繼洲默了默，“我重新活過來之后杵夭就因為消耗過大再加上之前的重傷未愈，陷入了更徹底的沉睡，一直睡了兩年。”

兩年以來，顧繼洲就待在Y大，守著Y市，也守著杵夭。

“后來她醒過來了，但身體還是不好，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二十個小時是睡著的，”顧繼洲垂著頭看地板的反光，聲音低沉，顯得壓抑極了，“我不知道她當時付出了什么代價，問起來她也只說‘小事一樁’‘舉手之勞’‘無需掛懷’一類不痛不癢的話，但無論怎么想起死回生都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之前問我有沒有表白，”顧繼洲抬頭看向何洛洛，臉上是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茫然和惶恐，“我六年前是打算等解決了偷渡客就向她表白，但最后她救活了我之后就陷入沉睡，再后來……”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杵夭會不會認為他是看中了她的能力？

杵夭會不會認為他只是因為她的救命之恩才以身相報？

杵夭會不會認為他是有所圖謀？

杵夭會不會認為他只是把感激之情當做了愛情？

杵夭……杵夭會不會根本就不喜歡他？

………………

太多太多的問題橫亙在兩人之間，并且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中消磨了顧繼洲曾經擁有的少年意氣和可笑的自信。

——他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

自卑的影子吞噬了顧繼洲。

喜歡？愛？

他不敢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