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警察體系分為三個類別。

分別是由國家公安委員會直轄的警察廳，由各都道府縣公安委員會管理的警察本部，以及地位特殊的由東京都公安委員會直轄的警視廳（相當于東京的警察本部，不過由于是首都，有自己的名字叫警視廳）。

警察廳更像是行政機構，負責各項人事、教育、裝備、警察統計等。但它也有自己的一線搜查人員，負責調查處理有組織、大規模的犯罪活動，簡言之負責“國家安全”。

而一般，在遇到執法沖突當中，警察廳的權限更大，畢竟“國家安全”更重要。

長谷川是警察廳的巡查部長，同等級別下高一級，所以在板橋駐地所，他幾乎算是最高長官。

但更重要的是他代表的意思——

栗原司牽扯的這個案子，跟國家安全有關。

介紹完自己，長谷川繼續說：“我們異常調查科呢，顧名思義，是專門負責一些難以用科學的角度偵查的案件。美紀小姐和栗原君你們二位所涉及的這起案件，屬于此類別。從今天起，這起案件轉交至異常調查科，由我負責，可以理解嗎？”

長谷川話音落下，一旁美紀喃喃：“所以，我看到的那不是幻覺·····”

“死者死亡時間凌晨三點半，有霧，三點三十五分，美紀小姐報警，警方三點五十到達。”長谷川一邊翻看本田留下的案情記錄冊一邊念叨，“栗原君，你說你之前的記憶消失了，但在美紀小姐報警前的五分鐘，這段時間你應該有記憶吧？”

面對長谷川如此隨意地將警方資料泄露，讓栗原司又皺起了眉頭。

這五分鐘他的確是醒了，也告訴了警方——死者撲在他身上，吐了他一身血。

但細節部分栗原司沒說，也是因為警方沒過多詢問，沒問為什么要說？

另外，栗原司有種莫名其妙的代入感。

代入自己是兇手的幫手。并且一想到這個，他就有些蠢蠢欲動，想要聯系做出這件事的東西。

因此，栗原司完全無法想象自己之前是陰郁離群索居的角色。按照他現在的想法，自己以前應該很會折騰才對。

“你有記憶吧？”長谷川敲敲桌子再問。

栗原司回過神來，點頭：“那個時候我醒了。”

“你說，‘死者吐了我一身血，因為害怕，所以逃跑’。從死者死亡到美紀小姐報警的這五分鐘，你可一直在病床上，美紀小姐親眼所見。”長谷川依舊和善地說出將會咄咄逼人的話，“這是為什么呢，栗原君？”

栗原司思考著，要不要將自己當時的遭遇說出。

“無論是多么離奇的事情在我這都會被記錄在案，我們是異常調查科，本身對付的就不是常理所能涵蓋的東西。”

“‘當時濃霧從窗戶飄進病房，幻化出一只手，伸手從死者后背穿過，連接到躺在床上病人身上。然后，死者大吐血，我跑去值班臺拿電話報警’。是這樣的吧，美紀小姐？”

“是·····是的。我當時看到的就是這些····但沒人相信。”

“那栗原君，被霧手抓住的你，應該不止只有一個噩夢的畫面吧？”

離奇的畫面感通過長谷川的講述延伸，在他平和的話語中，栗原司和美紀仿佛回到當時。

此時，門外隱隱約約傳來的交談聲消失，房間內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掛在墻上的時鐘聲。

滴答、滴答、滴答。

霧氣不知從何升騰而起，四面八方向三人包圍。

但在栗原司開口的下刻，一切恢復正常。

“我記起的噩夢畫面是枯井。我躺在井底，望天，星星很亮。我想爬上去，很累，但沒用······因為我無手無腳，只剩一個軀體茍活，其余的不記得了。”栗原司靠著椅背說。

“有霧嗎？”長谷川關心的是這個。

栗原司搖頭：“那人在發光。”

“嗯？”

“死者。”栗原司坐直，“他渾身發著慘青色的光，血吐得越多，那光越暗，最后像螢火蟲一樣從他身上剝離，散入霧中。”

“慘青色的光，螢火蟲。這畫面還挺美。”

“呵呵。”

栗原司假笑兩聲，真身臨現場就不會說出畫面美這句話了，要不是他膽子大都要被嚇死。

“我大概明白了，這起案件的確跟異常有關。”長谷川拍拍手起身整理資料，“事情我已經了解，口供也做好。”

栗原司和美紀也都起身，跟在長谷川身后往外走，走到駐地所門口長谷川說：“謝謝二位近段時間的配合，對你們的限制即日起解除，辛苦了。”

“啊，這沒什么的。”美紀連忙擺手，頓了頓，囁嚅著開了口，“長谷川警事，這起案件跟我沒關系了是嗎？”

“沒關系了。你的話，最好不要繼續在那家醫院就職，換個工作。”長谷川從兜里掏出一堆紅布縫成的御守，分出一個繡著“邪魔退散“的給美紀，“帶在身上七天，七天后將其收著，不要掉了。”

“謝謝您。”美紀捧起雙手畢恭畢敬的接過御守，捏在手里神情輕松地走了。

這個時候，還站在原地的栗原司不得不提醒道：“長谷川警事，我的呢？”

“什么？”

“御守。”

長谷川瞄了一眼栗原司：“哦，這個你不需要。”

“什么？”

“御守的作用是讓精神恍惚的接觸者穩神。你的精神狀態很好，用不著這個。”

“有總比沒有好嘛。”

“異常會挑選跟它有過接觸的人繼續出現，御守能夠一定程度上阻絕當事人與異常的聯系。你這種程度的，就不需要了。幾乎可能肯定，下一次異常會出現在你身邊。”

“·········”所以用不著的真正原因是這個吧。

代替御守的是名片，長谷川將自己的名片遞給栗原司。栗原司接過，上面的文字很簡單，長谷川的名字和電話，背面是異常調查事務所幾個字。

栗原司將背面舉起對長谷川說：“這是警事你的私人名片？”

長谷川聳聳肩：“我們調查科的人一起辦了個事務所，負責異常事件的事后工作。”

“這，不會被檢舉嗎？”

“在警察廳有備案的，相當于公益組織，不收費，用的是納稅人的錢。”

栗原司實在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若不是有警方背書，他絕對會把長谷川看成是騙子。

“有事打電話，可千萬別成為受害者。吶，再見。”

看著長谷川遠去的背影，栗原司總覺得長谷川在期待發生些什么。

但最終，他還是沒跟上去。他將名片收好，去附近報亭買了最近一周的報紙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