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昨夜來的究竟是誰？”靈姬騎馬奔向威州，問肩頭站著的嘉嘉。

“不認識，你得問問他。”嘉嘉慵懶地伸展身子，懶懶回答，似昨夜未睡安穩。

“昨夜我夢見莫離了。”靈姬不在意嘉嘉的回答，柔聲道。

“我知道。”嘉嘉心道。

抬頭望向朝陽，馬蹄聲聲。（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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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靈姬牽馬入威州。威州街市熱鬧，不及京城繁華，對外來的可疑之人皆懷著幾分警惕。

靈姬瞧在眼睛，不動聲色地朝地方鎮妖司方向走。

“案子肯定未破，莫離辦案能力不咋樣嘛。”嘉嘉不給鎮一鎮又出來亂言亂語。

靈姬微笑迎接行人的目光，嘉嘉斂息沉默，知道靈姬要趁無人的時候’溫言’教誨自己。

陋巷里，巷口無人。

靈姬提嘉嘉的尾巴，借刀鞘打它屁股。

“教訓你多少次了，人多的時候閉嘴，你就是不長腦子。”

“嗚嗚，靈姬姐，嘉嘉以后不敢了。”嘉嘉眼睛濕潤，委屈非常。

“絕對不會有下次！”靈姬盯著嘉嘉的眼睛兇道。

“嗯，嘉嘉記住了。”

嘉嘉用前爪替自己抹淚，可憐的像個孩子。靈姬抱在懷里，輕言安慰：“我來，人家本就懷疑，你這一開口，對我的懷疑不就更重？”

“嘉嘉，姐知道你待我好，姐打你痛不痛？”

靈姬瞧瞧嘉嘉的屁股，嘉嘉忙用腦袋擋住，害羞起來：“嘉嘉女孩子嘛。”

“噗嗤”一聲，靈姬笑了。

斜眸瞥眼巷口，見人頭攢動朝自己望來，靈姬松開手，牽馬朝巷口走。

嘉嘉落地，小跑著跟上，竄入冰藍玉佩。

“不知道莫離怎樣了，受沒受傷？”

靈姬蹙眉喃喃自語。

嘉嘉老實呆著，也沒吭聲。

靈姬牽馬出現在巷口，散在街面的捕快監視著靈姬的一舉一動。

“請問大娘，鎮妖司在哪？”

靈姬尋迎面走來的買菜大娘詢問。

“不清楚。”大娘掃眼靈姬，擺手離開。

又問幾個行人，皆戒備不答。

靈姬看向街面墻壁，循著標記尋到鎮妖司。

地方鎮妖司門朝南開，兩頭半人高的鎮妖貔貅威武守在門外。

兩名帶甲守衛怒目而視，大聲喝道：“干什么的？鎮妖司等閑人等不得靠近！”

靈姬亮出腰牌，守衛見了，連連致歉，忙向內匯報。

“照看好我的馬。”靈姬朝牽馬的守衛吩咐道。

“小人知道，大人放心就是。”

那守衛牽著馬離開。

鎮妖司官員快步而來，領頭的他一身黑色官服干凈如新，面色紅潤，額頭光滑，厚嘴唇寬下巴。

的確有七分的官樣。

其他的精瘦但精神，看來鎮妖司官員的薪酬不高，油水稀少，做不成尋芳問柳的風流事。

靈姬暗暗好笑。

“敢問大人，可來自京城？”領頭的官員拱手問道。

“沒錯。”靈姬無意隱瞞，索性干脆利落地答應他。

“本官曹少保，威州鎮妖司首座，這是協理官吳程程，這是蔣東，劉黑子，王鐵，郝京晨，蠻韃子。”

靈姬看眼粗壯男子漢氣概的明顯西域人的蠻韃子，暗自做了評估：“里面就他看起來能打，不過武功不可以貌取人。”

靈姬點頭致意，隨入鎮妖司，“曹首座，盜面案辦得如何了？”

“這個...”曹少保遲疑，“地方辦案不利，若再隱瞞前來查案的京城官員...”

虛掩額頭汗水，陪道：“威州鎮妖司無能，出三起盜面案，一無所獲。莫離官人駐守崔家，至今無果。”

“崔家女模樣好看？”靈姬蹙眉，片刻后問。

“那個，好看是頂好看的。在威州府中排前三甲的，可就是...”

靈姬投向曹少保詢問的目光。

曹少保小心陪道：“就是潑辣難馴，又仗著武功，無人敢惹。至今無人敢娶。”

靈姬輕笑，一直嚴肅的鎮妖司官員見靈姬非嚴厲苛責之人，心里莫名輕松，跟著面露微笑。

“她多大了？”靈姬笑問。

“十八。”曹少保比劃一下，小心陪笑。

“那崔家女有武功，誰會冒險盜她的面？莫離守著，不是浪費時間？”

靈姬笑問。

“誰說不是？此次崔家老爺心急，擔心盜面賊來害他女兒，又擔心崔家女嫁不出去，邀鎮妖司官員駐守，一者對外傳揚他家女兒美貌，二者要他女兒捉住盜面賊，增加他女兒的身家名聲，為拓寬求婚者的門路。”

曹少保道。

“曹大人，威州盜面案的卷宗麻煩帶來給我，我要摸摸盜面賊的底。”

曹少保見靈姬鄭重其事，不敢怠慢，令協理官吳程程遵從靈姬吩咐。

“大人，本官尚有事，先告辭了。”曹少保拱手，領陪官離開。

靈姬伏案查看吳程程奉來的卷宗，大為頭疼。

“吳協理官，案子的卷宗怎么都是捕風捉影，要么沒目擊證人，要么僅僅丫鬟仆役的片面之詞，捉的懷疑對象有秀才，富家公子，也未問出什么有用線索。”

“大人，盜面賊為妖邪，捉住的嫌犯無一為真兇。”

吳程程稟道。

靈姬眼前一亮，又覺區區地方協理官的論斷太過武斷，但不妨聽聽他的高論。

“你有什么懷疑，講講吧。本官不對外說就是。”

“第一，盜面賊來的詭異，連盜三家閨房女子的面皮，手法干凈利落，無蛛絲馬跡留下。第二，據三家守夜丫鬟講，她聞到蘇綿入骨的甜香。第三，蘇家仆役見狐妖現身在蘇家。”

吳程程慢條斯理地講出他懷疑的根據，靜等靈姬細嚼慢咽地消化。

“或許盜面賊故意引你們往妖邪犯案的方向調查。”靈姬揉著太陽穴，斜眸瞥眼靜立的吳程程。

“大人所言極是，但是在三家受害者閨房中發現狐貍的腳印。”

“案子的關鍵不在擺在眼前迷惑人的東西。本官問你，可有人親眼見過盜面賊犯案？身高，特征？”

“那倒沒有。正因如此才顯得詭異啊，大人。”

吳程程額頭出汗，緊張太過。

想升遷，太過心急了。

靈姬埋頭卷宗，心頭起疑：盜面賊真的來無影去無蹤？

“吳協理官，崔家在哪條街？本官待會查完卷宗就去。”

靈姬索性收回思緒，等見到莫離再問問。

“長福街最富最大的那一家就是。”

吳程程知道犯錯，整理思緒，溫言作答。

靈姬不理他，埋頭梳理卷宗的細節。

第一，案發時間在月上中天，人困意正濃的時候。

第二，無人撞破。

第三，有香味。

第四，案發當晚有人見過狐妖。

第五，閨房有狐貍的腳印。

“可為什么故弄玄虛？直接盜面走人不是挺干凈利落的？”

“只有可能人為，故意做成妖邪犯案的假象。”

靈姬蹙眉思索，暫且定下論調。

“走，我去看看崔家女究竟多潑辣難馴。”

“大人初到，下官陪同方便些。”吳程程開口道。

“也好。”

吳程程挑眉，在前領路，靈姬逛街一般跟在后面。

“威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六萬戶，人口二十萬，四通八達之地，北上可至京城，順江南下江南水鄉，西至閔州六郡，東去渤海，再渡海可至蓬萊仙島，秦皇時徐福御船五百童男童女出海訪問仙人。”

吳程程介紹威州侃侃而談。

“嗯，那盜面賊若是離開威州，捉他比登天還難。”靈姬思忖回道。

吳程程笑笑不說話。

“到了，崔家。”

崔府門前立著兩頭石獅子，朱門寬闊，銅疙瘩鑲滿，鎮獸咬著銅環，在威州算是頂尖氣派。

“你忙先回去，我有事再找你。”靈姬禮貌一禮。

“大人，有事一定記得找我。”

吳程程微笑離開，邊走邊默念“一，二，三。”腳步沉穩。

“我鎮妖司官員，來尋莫離。”靈姬表明身份，門子忙入內回稟。

崔家老爺親自來迎，莫離微笑伴著出來，靈姬斜瞥莫離，隨崔家老爺入府。

“崔老爺，我跟她有案子要談，無需崔老爺招待。”莫離朝崔老爺拱手，恭謹禮貌。

靈姬亦作揖。

崔老爺含笑點頭，轉身朝會客廳走。

靈姬瞧著崔府的假山流水，湊近問莫離：“莫離，崔家女模樣怎樣？”

“不清楚，有空你自己看。”莫離唯有與靈姬重逢的喜悅，擔心她誤解吃醋，運太極化解她的試探。

“你就沒看見過？”靈姬眸光定在莫離眼睛上，蛛絲馬跡休想瞞得過我。

“崔家女恪守規矩，未曾出閨閣一步。”莫離平靜回答。

“莫離，此案究竟人為還是妖邪犯案？”靈姬迫不及待地問及案情。

莫離垂頭思量，搖頭不知。

“未捉住兇手，難以斷定。不過，我來后威州再無盜面案發生。”莫離謹慎回答。

“那要記你一功嘍。”靈姬輕笑，“我看咱們撤回地方鎮妖司，看看盜面賊來不來崔家犯案。你守著崔家，時間久了，容易引人懷疑。”

你就是吃醋。

莫離點頭，“是這個理。不過崔家女有些武功，但經驗淺薄，咱們一走，怕她著盜面賊的道。”

靈姬手肘抵住莫離的胸口，抿嘴怒視他，“你就是憐香惜玉。”

“保護百姓平安，職責所在。”莫離輕柔胸口，言說鄭重。

“整個威州長得美貌的女子就剩她一個？”靈姬瞪視莫離，滿臉的醋勁兒。

“威州出盜面案，人人自危。富戶增派保護，其他家女子少了胭脂，以黃泥抹面。我鎮妖司專職守護大唐太平，見此情景甚為自責。”

莫離痛心疾首，一副抓不住盜面賊便是極大的失職，愧對天地蒼生。

“少來！”靈姬白眼莫離，坐在廊橋的欄桿上，“具體有無線索？”

輪車借著水力轉動，嘩嘩作響。

“我遣飛鴿傳書與秦時，他那里亦再未出盜面案。我想有人透露咱們的行蹤。”

莫離坐在靈姬身邊。

“你說咱們結案回去？”靈姬蹙眉，想來自己剛到，一萬個不想無功而返。

“咱們光明正大的出城，晚上潛回城里守株待兔。”莫離湊近對靈姬耳語。

“這個辦法好，要是盜面賊不上當，咱們下一步怎么辦？”

莫離看著靈姬投來的眸子，得意挑眉，“那就跟秦時他們匯合，回京或者抓出探子，順藤摸瓜。”

“盜面賊有團伙，可惜不知道威州有沒有夜市。或許瞎貓碰上死耗子也說不定。”靈姬晃著腿，托腮苦惱起來。

“走，問老捕頭。”莫離拉靈姬朝崔府門口走。

“莫離，京城兩起盜面案告破，你收到京里發來的信息沒？”

靈姬止住腳步，水霧般的鳳眼看向莫離。

“周正發來的，你看看吧。”莫離掏出袖口藏著的紙條，遞給靈姬。

靈姬接過，攤開掃眼，瞳孔瞬間放大，“畫骨坊？真的是畫骨坊做的？”

“應該沒錯。”莫離道。

“畫骨坊浮出水面，究竟有什么陰謀？”靈姬緊咬著嘴唇，蹙眉思索。

“畫骨坊或許覬覦天下，又或許...”莫離玩味一笑，

“又或許什么？”靈姬睜大眼睛好奇問。

“又或許獵凌云君的心。”莫離輕笑。

靈姬直接拳頭重重打向莫離。莫離早有準備，腳步后移，堪堪躲過靈姬的重拳。

“我拼著清白回來，你竟然取笑我。看我不打死你！”靈姬拳腳相加，虎虎生風。

莫離抬手握住靈姬砸來的拳頭，“我知道你真心待我，所以我等你回來。”

“絕對不會有下次！如果我再聽見你的臭嘴吐出象牙，我絕對打的你滿地找牙。”

靈姬抽回手，緊抿嘴唇，死死瞪視莫離。

“我是說畫骨坊或許將觸手伸進朝堂。”莫離恢復認真，解釋道。

靈姬用手帕擦拭莫離握住的手，厭惡地白眼莫離，側身思量莫離提供的思路。

“莫離，的確有這種可能。”靈姬扭頭看向莫離，在廊橋上踱步思考，“若真的如此，那朝堂豈不危險？”說完莞爾一笑，“若畫骨坊只是替人尋漂亮的面皮，那不過一樁樁地下交易，對大唐無什么威脅。”

“辦案，不放過任何可能性。”莫離認真回道。

抬眸看向周圍，眸底浮現一抹沉色，隨口道：“除非畫骨坊要用，不然哪里有那么多盜面案發生。”

“我知道你敏感多疑，事實證明你的猜測大多正確，可我抵觸那種可能性。

不過我不會放過任何威脅大唐穩定的可能。”

靈姬語音鋒銳如劍，神色堅毅決然。

“走，跟秦時他們比一比誰先抓住盜面賊。”莫離興致勃發，朝靈姬燦然一笑。

“只怕黃兒已存著跟咱們較量的心，正督促秦時捉拿盜面賊歸案。”

靈姬笑著握住莫離伸來的手，一起朝崔府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