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靠在路邊，司機師傅示意我到了，看著肩膀上熟睡的趙夢雅，我有些不舍叫醒她，她的發絲垂在左邊臉頰上將她的臉完全擋住，她的呼吸很輕，輕的不低頭看便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我咽了咽唾液，稍微動了一下肩膀，她便醒了：“到了嗎？”她聲音清亮的不似剛剛睡著的樣子。

我點了點頭，付款下車。

小區昏暗的路燈指引著腳下的路，保安在保安室里，溫差較大的原因保安室的玻璃窗上糊著一層霧氣，里外都看不清楚。

我用門禁開了門，小區里靜悄悄的，周圍已沒有一個人在花園里走動，旺盛的植被此時一片黑暗，低矮的路燈僅僅夠辨別腳下的路，這樣也好，他們便不再因為影子的事情而擔憂。

進了單元樓，門口燈閃爍的如同鬼片里的場景，趙夢雅并不為之所動，跟著我徑直往里走，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如果換成小豆，會不會因為害怕而做出什么反應？我在腦子里想著。

按了電梯，我們就這樣緩緩的上升，從下車起，我們便再也沒有說過任何話，全程安靜的如同這個夜色。

進門換鞋，去衛生間里洗手，我和她一同站在衛生間里時，忽而發覺這個空間確實有些小了，我等著她洗完后，自己才洗了手。她在衛生間里掃視一圈，而后看著我的臉，被她這么近距離盯著看，我有些緊張，不知她到底在看什么，心里有些發怵。

“你的房子很干凈。”趙夢雅輕聲說道，出了衛生間，狹小的空間一下得到了釋放，我如釋重負。

我為她倒了杯溫水，她坐在沙發上，沙發緊挨著床，我指著一米五的雙人床：“今晚你睡這里，我睡沙發。”

“不用了，我們一起睡床上。”趙夢雅沒有任何感情的說道。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我本就一床被子，屋子里雖有暖氣，但晚上什么都不蓋還是會感冒，便不再堅持。

我打開電視，隨便找了個電影播放，我背靠著床頭柜躺在床上，她就那樣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突然感覺我們兩人有些無聊，我在腦子里設想如果此時坐在那里的是小豆會是怎樣的情景，這樣的設想終究是沒有意義的，我放棄了亂想，感覺眼睛有些累了，便閉上了眼睛。

我又一次來到了那個溫熱的夏季午后，火車道向東西延伸而去，火車道以南是大片的麥田，金黃色的麥子隨風搖擺著，如同浪一般此起彼伏；以北是大片的墳地，石碑高低不等，雜草旺盛，甚至擋住了石碑上雕刻的名字，有的石碑旁邊放著花圈，有的已經許久未被人光臨，墳頭的雜草覆蓋著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了。

我轉頭，看到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往這邊走，他們與我擦肩而過，并未發現我的存在，他們走到不遠處坐在鐵軌上頭朝麥田背朝墳地，他們看起來十歲有余。

男孩有些瘦弱，也可能是跟女孩比起來，女孩看起來像吹了氣似的，臉蛋圓鼓鼓的，身材胖鼓鼓的，裸露出的兩條胳膊和兩條小腿像蓮藕似的，她肌膚白皙，穿著牛仔背帶短褲，帶著一個黃色的遮陽帽，看起來就像吹了氣的櫻桃小丸子。

他們說著什么，兩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同女孩比起來，男孩安靜的多，他不時低頭在地上畫著什么，長長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低垂著，畫好后他又抬起頭，女孩拍手叫好。

我忽而發覺左肩有些酸，身子猛然被拉走，意識回到現實時，我睜開眼，自己還靠在床頭柜上，趙夢雅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邊，靠在我的左肩上睡了過去。

我將她挪到枕頭上，近在咫尺時，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我平躺了下來，關燈，入睡。

她挪動了一下身子，我轉過頭，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容，窗外不時投射進來燈光，許是對面的商場燈光，許是街邊的路燈，許是路過的車燈，總之眼睛適應后，房間里忽明忽暗。

她又朝我靠近了一些，撲面而來的清香將我包圍，那是她發絲的香味還是身體上噴灑的淡淡的香水味，我分辨不出。

“你剛做夢了嗎？”趙夢雅輕聲問道，聲音輕的仿佛從喉間擠出來的。

“嗯。”我也不自覺的放低聲音，生怕震碎什么東西似的。

“是什么夢呢？”她接著問。

“一條看不到盡頭的火車道，有田野，有墳地。”我簡單概括著。

“還有一座無人居住的院子？”她悄聲反問道。

我愣了一下，而后能看清她的面容了，就著來路不明的燈光，她的臉龐泛著淡淡的光，她的眼睛此時看上去很亮，仿佛有什么點燃了她的雙眼。

“你怎么知道？”我想了想問道：“你也夢到過？”

“嗯。”

“還夢到過什么？”我側身面對她。

她靠過來，嘴唇精準的貼上我的唇，同小豆溫熱的唇不一樣，那是透著涼意的唇，雖綿軟異常卻清冷無比。我不知是不是被她冰到了，腦子瞬間清醒了過來，伴隨著心臟復蘇一般的跳動不已，那觸感隨著嘴唇傳遍了全身，與她的冷相反，我的身體燥熱了起來。

她適時分開：“還有這樣的夢。”她語氣中帶著點調皮，全然不顧我的感受，自顧自轉身背對著我。

不一會兒便響起均勻的呼吸，我起身下床，走到窗邊看著她的臉龐，她嘴角帶著笑意已睡了過去，我深呼吸了幾下，將那奇怪的感覺壓了下去，我揭開紗簾，窗外的月光明亮異常。今晚注定不好入眠呀，我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