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里走過一圈,趙夢雅想起小時候自己第一次搬來這里時的情景,之前雖然記得,但卻因為少了什么而不完整,現在才知道是因為少了沈煜,而為何偏偏忘記他?她也不明就里。
她是被母親突然告知轉學的消息,走之突然,讓她差點以為他們家是犯了什么事而跑路。當時車子顛簸了很久,總之她躺在后座上睡了一覺醒來時,來到的便是這個毫不起眼的小村莊,車子駛進還沒有門樓的村子時,她趴在窗戶上看到的全是與人四目相對的瞬間。
那會的人們還沒怎么見過汽車,只要有車經過,無論他們在做什么,都會放下手頭所有的事情眼睛不離的緊隨其后,那眼神里透著稀罕,神情中帶著麻木。
一年級第二學期,三月開春的柳樹垂著嫩綠的枝丫在風中擺動,趙夢雅在操場上,第一次看到了獨自坐在樹下看書的沈煜,他白皙的臉龐在陽光下幾近透明,那是她在這里見到的唯一一個白凈的男孩。
這里的男孩大都黝黑,陽光曬過滿身彤紅的猶如銅人。
打聽后才知道他竟和自己一個班,而平時她壓根就沒注意到這號人物,這個學校方圓十里僅此一家,融合了六個村的所有小孩,一個年級卻只有一個班,一個班不足20個學生。
是要感嘆下上代人的計劃生育工作做的優秀。
在這樣狹小又人數稀少的地方,一個人要想不被人注意到,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趙夢雅好奇的走上前:“你在看什么?”她略帶稚嫩的嗓音,讓他措不及防,他抬起有點慘白的臉龐,雙眼驚恐的瞪大,可見他看的認真,她又來的唐突。
他的兩只小手將書本緊緊捏住,微微皺起的眉頭顯出了不悅:“你是誰?”他的聲音清亮,不帶一絲含糊,語氣中多了幾分嫌棄。
趙夢雅也愣了愣:“你不認識我?”她吃驚道。
她一年級開學就轉來了這里,從城市到農村,為了拉攏人心,她帶了很多大家沒見過的高級小吃和新奇的玩具,班里所有的同學都對她討好諂媚,現在看來,并不是‘所有’的同學。
她笑了笑,走上前,昂起驕傲的頭顱伸出手:“你好,我叫趙夢雅。”
他站起身,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便走了,趙夢雅愣在原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舉起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
第二天,她拿來手控游戲機到學校里,其他人都好奇的圍了過來,要么伸長脖子看個不停,要么殷勤的圍著她轉,只他一人,對身邊的事情毫不關心,連頭都沒抬一下。
趙夢雅拿到他跟前,他也置之不理。
那以后,趙夢雅時常跟在他身后。上學,她在他家門前等候,一起走去學校,課間,她便跑去他那里,將自己所有好東西都拿給他,雖然他一直不怎么稀罕;放學,她都會等他。
無論他多么不耐煩的趕她,她就是鍥而不舍,同學起哄的,她也視而不見。
一年級即將結束時,他走在前面加快了腳步,她也同樣調整著速度,他突然停下來,她險些撞在他身上:“我叫沈煜。”他別捏的自我介紹。
趙夢雅笑了起來,這算是他打開心扉的第一步嗎?她暗忖,隨即笑的更加燦爛:“我知道。”
“別笑了,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更小了。”他皺了皺眉頭說道。
“哦。”她悻悻地攏拉下了頭。
想起這些,趙夢雅心里升起了異樣的感覺,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沈煜,他絲毫未曾察覺她的心思,她緩緩吐出口氣,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她一方的主動,厚著臉皮追逐著他的腳步。
“這是座棄院。”沈煜突然像得出結論似的說道。
還用說么。趙夢雅在心里想著,打眼看上去便知曉。
沈煜走近矮墻,眼睛在院子里掃視了一圈后,單手撐住稍一用力,便翻了過去。
他回頭望著她:“一起來嗎?”
“不了。”她搖了搖頭,打定主意在外面等候,不知怎的,總感覺兩個人都進去有些太莽撞了,小心起見,還是她在外放哨的好,即便此時放哨沒有任何意義。
“那你在這兒等我。”沈煜說完轉頭往里走。
“誒?”趙夢雅輕喚,沈煜回過頭:“我就在這里,一直在。”她說著,眼睛有些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