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飛出院，是一個月以后的事了。

也差不多是他和丁伶伶相識整整一年。

他仍然想不起這一年來所經歷的事，他的記憶似乎停留在了他和白欣然姐弟一起到濱海來，試圖打拼出一個希望的那里。

丁伶伶簡直懷疑他是內心深處對自己有什么意見，才會把兩人的感情從一開始就干干凈凈地斬斷。

但這也只是發發牢騷而已，她對展飛的態度還是像從前那樣，自然而親切，試圖讓他在這種氣氛中找到些許熟稔的感覺。

而展飛也確實對她熱情了許多。

不過，這多半是在韋秀珍的高壓政策下，不得已而為之。

展飛對他母親自然完全相信，所以也接受了丁伶伶是自己認識了一年，至少也戀愛了半年多的女朋友。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背景，如果這不是真的，也沒有哪位身家上億的女總裁聯合了這么多人來騙他。

但丁伶伶能看得出他的猶疑。

他不知道該不該認下這份感情，以現在的他而言，他覺得兩人之間的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他已經又退回到了當初在Jasmine打工時的那個狀態，謹慎地守護著自己的內心。

所以在丁伶伶提出，讓他回自己家住的時候，展飛本能地表示反對。

“那你想住在哪里？”丁伶伶沒有強求，只是反問他。

展飛明顯地猶豫了一下：“我以前是住哪里的？”

“我家啊！”

“不可能！”他否認得斬釘截鐵，絲毫也沒有停頓。

丁伶伶沒有生氣，反而輕輕笑了：“展飛，你想一想，我為什么要在這件事上騙你。”

她的眼睛明亮，她的目光澄澈，她的態度自然寬容，不溫不火。

展飛不由得在她的注視中側過臉去，有點不自在：“我……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但是自己怎么可能住在有錢女朋友的家里？

那不成了吃軟飯嗎？

很難相信自己會做出這種事的展飛陷入了困惑。

忽然被丁伶伶拉住了他的手。

展飛本能地動了一下，但沒有繼續掙扎。

握著她的手時，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心里也會漸漸溫暖起來。

這是不受他那奇怪的記憶影響，從身體得到的印象。

可能他們之前真的曾經這樣雙手相牽吧。

“別怕，”他聽到她說，很溫和的聲音，“你就當是身體沒有復原，還需要人照顧，先暫時住一下。將來如果不習慣，隨時可以搬出去，我幫你安排。”

“……好吧。”話已經說到這種地步，展飛知道，自己沒辦法再反對。

他不能那么傷害一個真心為他著想的女孩子。

哪怕他還一點也想不起和她的感情，也不知道她為什么對他那么好。

車子駛向小區的時候，丁伶伶忽然開心地說：“我記得你有駕照。”

“嗯。”

原來這件事她也知道。

展飛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從受傷退伍之后，因為視力原因，就沒法再開車了。駕照也早就過期了。

“現在你身體好了，去把駕照驗一下，不行的話就重新考一次。以后你有什么事，就自己開車出去，省得我還得給你當司機。”

她說得很隨意，好像沒意識到這其中包含了多少信息。

這么說，他作為總裁助理，以前都是坐老板開的車？

不，更重要的是，聽她的意思，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能開車的。但她卻接受了這樣一個人當她的助理？

是因為她喜歡他，還是別的什么？

“我……”展飛剛要說什么，又被丁伶伶打斷了。

“對了，你還沒有車，我給你配一臺吧。”

“不……”展飛立刻皺起眉頭，想要嚴肅地拒絕。

又和她“同居”，又接受她給的車，自己真成了那種令人不齒的人不成？

丁伶伶卻再次笑起來。

車子已經停在別墅前面，她拉好手剎熄火，沒有下車，只是伸手過去，撫了下展飛的額頭。

剃掉的頭發剛剛長出了一點青色發茬，癢癢地蹭著手心。

他額上那道傷疤也因為手術的關系重新作過處理和縫合，現在有些明顯，但據說將來會慢慢消失。

現在這個樣子看上去，倒是比之前還多了幾分英武。

因為她動作太自然，又太無害，展飛一時之間竟沒想到閃開。

“展飛同志，你這個小同志思想太狹隘！”丁伶伶笑吟吟地說，“你是我的助理，配一臺車有什么問題嗎？又不是我個人要送給你！”

是這樣……嗎？

展飛松了一口氣，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忘記了如何跟她相處，他好像總是會把事情想歪。

相比之下，丁伶伶實在坦蕩得令人佩服。

“再提醒你一句，”她居然還沒完，收回手指了指展飛坐的副駕駛位，“你還記得為什么要坐這里嗎？”

讓展飛坐上來的時候，她沒有提醒，展飛也沒有問，直接就坐了副駕。

展飛怔了一下。

確實一般人坐車，總會選擇司機旁邊的位置。但他回想起來，心里是對丁伶伶有些陌生和戒備的。

如果在他上車之前問一句的話，他很有可能選擇坐在后排。

這么說，這是他以前的習慣？

他頭腦不記得，卻養成了肌肉記憶的習慣？

“你是我的助理兼保鏢。”丁伶伶自己給出解答，“你腦子一時忘了，但身體沒有忘。”

果然如此。

展飛點了點頭，下車的時候若有所思。

丁伶伶的話不像在提醒他的身份，卻像是在告訴他，如何才能找到那些失去的記憶。

總會有些蛛絲馬跡，提醒他這一年來養成的習慣。

這確實是個辦法。

他只有盡快恢復記憶，才能作出正確的選擇。

↓◇↓◇↓

展飛心想，如果自己以前來過丁伶伶的家里，那自己應該是第二次震驚了。

震驚于她住在這么寬敞豪華的地方。

既然這樣，就算他住下來，跟她恐怕也只能算是“鄰居”。

這個想法讓展飛的心理壓力稍微輕了一點。

“好了，終于到家了！”丁伶伶帶他進屋，自顧安排著，“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或者好好洗一洗。這個房間本來就是你的，換洗衣物什么的自己找吧。我去客廳，有什么事就叫我。”

“我的……房間？”展飛有點驚訝地環顧屋內，除了家具和必要的生活用品外，看不出有什么表明主人身份的東西。打開柜子，卻都是男性的衣物，仔細看來正好是他的尺碼。

仍然沒有什么額外的線索。

看著丁伶伶并不啰嗦，說完話就走下樓去，展飛只得按她的建議先去洗澡。

然后對著衣柜有點發愁。

里面最多的是通勤裝，足有六七身，清一色的黑色套裝，待在家里總不能穿得這么正式。

剩下的就只有純棉的家居服和現在身上的浴袍。

難道他“以前”在這里住著，穿著是這么隨便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