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會先說不呢。”安仲生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江渝并不會這么爽快的答應。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她仰頭喝了一口酒,額上有層薄汗,看起來有種憂郁的氣場。
“歡迎加入。”安仲生伸出手。
“樂隊名是什么?”江渝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掌心,便把手縮了回去。
“沒想好,排練再想。”他抬頭看著今晚的夜空,沒有星星,但卻格外浪漫。
沒等派對結束,江渝覺得有些頭疼,所以先上樓洗漱罷,躺到床上,戴上耳機。只有在打鼓的時候,她才能做到完全不思考任何除了鼓槌該往哪兒敲之外的事情。
不知道張皓源現在怎么樣呢?他可以開始新生活了嗎?
她說他在流言紛飛的時候把她扔下,她又何嘗不是在他最艱難的時候把他扔下呢。新聞一出的那一天,陳澤煒打了一通電話給她。
“江渝,你沒事吧。”
“嗯。”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會變成這樣。”他的聲音有些著急,江渝蹙眉,仔細聽著他的話。
“什么意思?”
“那個女孩聯系過我,然后玫瑰,是我給你送的。但是我并不知道這個女孩會這樣做。”他的聲音能聽出來有些無措,焦急。
“你說什么?”
“我......”陳澤煒沉默良久之后,語氣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是關切,而是讓她不寒而栗:“江渝,我不想看見你和張皓源一起,唯一的方法,就是毀掉他。”
“就憑你?”江渝手不自覺地握緊了。
“不只是我,跟他分手吧,你的小男朋友小時候,有過童年陰影吧,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電話那頭冷笑一聲,接著說:“不只是我,也不只她,反正,如果你不聽我話,接下來,就有好戲看了。”
接下來,造謠聲明發了不久,女孩就自殺了。
江渝睜開眼,她害怕,她不想張皓源變成下一個肖媛,自殺的女孩。
她摘下耳機,裹緊被子。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明明做錯的不是他們倆,為什么最終這些謠言的后果,要她來承受,憑什么。當年初二的時候,媽媽跑到學校去歇斯底里地質問,到底是誰把圖釘放在江渝的舞鞋里,是誰平時做那樣的事情,可是沒有一個人承認,因為里面坐著的每一個人,都是主謀,沉默的人,都是幫兇。最后那些同學,大多數人考上了重點高中,考上了重點大學,過上了幸福的人生,只有她,偶爾午夜夢回,還會想起那件往事。讓她的性情大變,變得懦弱、卑微,生怕任何一個人對她有意見。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之后,重新找回了自信,結果幸福不過幾年,還遇上了想要珍視的人,結果就從校園暴力,升級成了更大范圍的網絡暴力,只要有一根網線的地方,她就會受到流言攻擊。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陳澤煒還有他背后的那個人用最惡心的招式,讓她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她絕不,絕不會原諒他。她看著天花板,就像看著一個幽深的黑洞,像是要把它看到天荒地老去。
日復一日的課,年復一年的日子,兩年很快就過去了,畢業的日子也并不遙遠了。
這兩年,她一直在跟安仲生和安仲羽玩樂隊,樂隊名字就叫sunrise。在當地,居然算是小有名氣。當年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淡淡的,主要還是因為身邊有安仲生這個每天發光發熱的太陽,每天給她散發熱量,讓她覺得,其實日子也沒那么難過。
“江渝,早上好,又是愛你的一天哦!”安仲生坐在樓梯上,抱著吉他調著音,看見江渝從房間里出來,向她拋了一個媚眼。
“呵,不要再說這種屁話。”江渝翻了個白眼,從他身邊繞過下了樓。
他緊隨著江渝,也下樓:“學校期末派對,邀請我們去演出。”
“自己的歌還是演別人的?”
“別人的,自己的留著回國演。”
“哦。”
“江渝,我們是絕對天造地設的一對,加上Yuki,黃金三角啊!”
江渝喝了口熱水,滾燙地滑過她的喉嚨,她的舌頭有點麻,并不是很想理安仲生。
“Sam!”Yuki跑了過來,“江渝你也在呀,我告訴你們一個絕妙好消息,我特別特別特別特別喜歡的一個畫家,會來我們學校辦一個畫展,我們的派對,他也會來參加!”
“誰,誰,該不會是Be-From吧?我的天啊,仙兒也下凡?”安仲生夸張地附和道。
“沒錯,這是我跟我哥最愛的當代藝術家之一。”Yuki轉頭向江渝介紹道。
“這人的名字,是寫高考作文的時候起的吧。”江渝在隔壁幽幽地來了一句。
“你該不會是不知道吧,他可是近年來最矚目的先鋒藝術家,他的畫,有種哥特式的頹廢,用灰暗的顏色堆積成極富深意的畫作。”安仲生轉換成播音腔,手握拳做麥,放在胸前,對著江渝說道。
“沒聽過。”
“那倒是,你除了拿著刷子刷你那些老古董,拿著鼓槌打鼓之外,興趣貧乏。”安仲生把手放下,點點頭。
“呵,”江渝又冷笑一聲表示不屑,接著道:“我去找教授討論東方陶瓷的課題,我結束之后打電話給你,去排練。”
“好嘞!”安仲生擺了擺手,向她wink一下。
江渝沒有理會,直接上樓收拾東西了。
她很久沒有關注除了學業和樂隊之外的事情了,她沒聽過新的歌,也沒有興趣認識新的人。在班里,她是同學口中神秘的東方人,因為這個東方人的成績相當的好,平日總是戴著一個大大的耳機,無論說什么話臉上總是沒什么表情,語調平淡的很,在樂隊表演時,打起鼓來又充滿力量,張力十足,特別是她居然0社交,看起來相當不好惹的樣子。派對上,除了厚著臉皮邀請他們樂隊來場表演之外,實在難以接近她。
“安仲生,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江渝啊。”安仲羽撞了撞安仲生的胳膊。
“廢話,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嗯哼,那你為什么每次都像開玩笑一樣,不認真追她啊?”
“江渝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她的內心里,必定有我們碰不得的巨大悲慟,只有她解開了,你哥我,才有可能上位。”安仲生臉上難得的嚴肅起來,她哥哥雖然看起來不太正經,但事實上內心敏感,一旦愛上一個人,會特別的明顯。
“如果江渝一直都那么冷漠,那你的那首歌,這輩子都不打算唱了嗎?”
“嗯,因為那首歌,只為她準備著,只有她走出來了,我才會為她而唱。”說罷,他馬上又掛上笑容,用輕松地語氣說道:“中午吃啥?”
排練室。
“再來一遍吧,剛剛江渝進的不是很好,你聽我的拍,別搶。”安仲生對著江渝說道。
“嗯。”江渝應了一聲。
“哥,先休息十分鐘吧,你看江渝滿頭大汗的,我也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Yuki看了眼江渝,轉頭打斷安仲生的吉他聲。他經常排練的時候就失去人性,最高紀錄是他自己一個人在排練室里自己一個人待了8個小時,練到手指流血了都沒感覺。
“江渝,你休息嗎?”安仲生看向江渝。
“都可以。”江渝淡淡地應了一聲,其實她卻是無所謂,反正一切事物對于她而言都是麻木的,沒有感覺的,練習的時候是在練習,學習的時候是在學習,這基本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那我們先休息10分鐘,我去電腦聽聽。”
“好。”Yuki應了一聲,走到江渝隔壁,江渝雙手交叉,頭往后仰,頭挨著墻,閉目養神。
“江渝。”
“嗯?”她的姿勢并無變化,睜開一只眼看了一下Yuki,又閉上了。
“你覺得我哥怎么樣?”
“才華橫溢,性格煩人。”
“巧了,我也是這么覺得的。”Yuki笑了一聲,又接著說:“那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又或者說,你以前的男朋友,都是怎么樣的呀?”
“我不喜歡男生。”江渝直接脫口而出,細想想,才發現這話有歧義。
“哈?”Yuki壓低聲音驚呼道。
江渝趕緊補了一句:“我也不喜歡女生。”
Yuki緊接著追問:“你是,無性戀?”
“不是。”
“哦。”Yuki松了口氣,接著又說道:“那就是,被前男友傷太深了,沒有走出來。”
“你也可以這么理解吧。”
“那你介意我問一下,你男朋友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嗎?”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最光芒萬丈的人。”江渝睜開雙眼,坐起身,眼睛里有東西在閃爍,她的聲音里,難得有起伏的語調。
安仲生剛好走出來,聽見她們的對話,愣住了。緊接著掛上笑容,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回來,說了句:“繼續吧,朋友們。保持上一輪的狀態,Goodtake”
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最光芒萬丈的人。
江渝以為早已放下的那些昔日情感,一提到他,她才發現,心中忍不住地依舊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