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妃此次跟著陛下出去,真是受苦了呢。只可惜,威后那邊惦記著陛下,陛下不能過來看望你。”她假笑,帶著嘲諷,“不過,儷妃你向來識大體,想來也是不會計較的吧?”
“陛下對嬪妾的喜愛,自然不是這一次兩次的探望可以磨滅的。”儷妃冷笑,“這次,陛下帶了嬪妾出宮,就已經說明了一切了。”
她說著揚眉,挑釁一般的看著程玉婉。然而,程玉婉只是微笑,甚至連語調都沒有變,“愛之深,則為之計深遠。儷妃難道連愛與寵的區別都沒有弄明白嗎?若是陛下愛你,把你放在心里愛的話,就不會讓威后越來越討厭,甚至是憎恨你。”
她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杯子的外壁,看著儷妃的臉色變了又變,然后才緩慢的道:“你一直對本宮耿耿于懷,甚至于,本宮猜測,對于前皇后你也是耿耿于懷的。你嫉恨我們坐在了你夢寐以求的位置上,無論如何陛下對你如何的寵,你都不是他的妻子。”
儷妃瞪大了靜,已經無法控制她的情緒了。
反正這里也沒有其他人,她根本就不用掩飾什么。
“你知道什么?你不過是富家小姐,從小衣食無憂,從來就不懂得什么是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的感覺!”儷妃掙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為了陛下,我愿意放棄我的一切,甚至是生命,你能做到嗎?”
我已經做過一次了。
程玉婉在心中無聲的回答,并且面無表情的看著神色激動的儷妃。
“……像你這樣的小姐,根本就不明白一些事情……”她冷笑,“陛下愛我,我也愛他!而你,除了皇后的位置之外,得不到任何東西?”
“你真以為陛下是愛你的?”程玉婉輕聲笑了出來,“我真不敢相信,也許你的生活條件沒有讓你有機會聽到這樣的話‘最是無情帝王家’……”
“陛下是有情人!”儷妃毫不客氣的反駁,然后用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看著程玉婉,“只可惜,他對你沒有感情而已。皇后娘娘,您也只能是皇后娘娘而已。”
“可你,這輩子都成不了皇后,儷妃。”程玉婉輕聲說,“敢跟我打一個賭嗎?陛下三天之內都不會來你這里……”
“不可能!”
程玉婉微微側頭,看著她。
“那你是否敢于我賭上一把呢?”她說,“若是我輸了,威后那邊的怒火由我來解決。”
儷妃懷疑的看著她,一會兒才恢復了平靜的神色,“如果我輸了呢?你想要讓我做什么,我不會傻乎乎的跟你……”
“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如果你輸了,對于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嗎?”程玉婉說著放下了杯子,起身離開。等到走到門口的時候,才回頭看了一眼,“三天后,我來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
她走了出去,身后響起了瓷器被砸碎的聲音,然后是一聲怒吼。
“不可能!”
當然可能!
程玉婉雖然是一時興起才想要打擊儷妃的,然而這樣的賭博卻是胸有成熟。凌塵身上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傷痕,而儷妃的身上多是瘀傷,從她偶爾露出的手腕看起來,那似乎是被人用力抓著造成的瘀痕,而最糟糕的是,她的脖子上也有。
依照凌塵對儷妃的寵愛,若是知道她身上的傷痕如此多的話,昨天夜里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回去的。那么只能說,他們兩個被囚禁的時候,并沒有完全關在一起,而儷妃對著凌塵隱藏了一些傷勢。
為什么呢?
這個問題就很讓人玩味了。
她很快就回到了椒房殿中,讓人招了御醫院中給儷妃診治的御醫過來。
“本宮身體很好,之所以招了你過來是因為威后關心儷妃身上的傷勢,讓本宮過問一下,順便問問她這樣的情形,適合吃怎么樣的補品?”
“儷妃不過是受了些驚嚇,身上的多處瘀傷只要持續擦拭藥膏,大約三四天的功夫就能夠消退。”御醫低聲回答,并且給出了一些適合進補的單子。程玉婉讓一旁的人記下,然后才賞了他東西離開。
“只是瘀傷,娘娘,這……”碧玉在一旁低聲說,語氣中帶著不確定,“若是這樣……”
“若是這樣,他的神色就不用如此的遲疑了。”程玉婉冷笑,“他明顯隱瞞了什么。而且,瘀傷……”她想了想,才道:“儷妃以為,不管我用什么手段,都不能夠阻止陛下去看她。那么,我們就使用些手段吧!”
晚膳是之前就說定了在威后處用的,程玉婉,凌塵,威后,景炎,還有景玥。也算是一家人了……
晚膳之后,丫鬟送來來了茶水,撤下了桌子。程玉婉這才狀似無意的開口,“下午的時候,兒臣去了儷妃處看望她。”
這話一出,凌塵就馬上抬起了頭看向她。他一整天都跟景玥、景炎在一起處理朝政。若不是有著景玥和景炎幫忙,只怕晚膳的時候,他都不見得有空過來。
程玉婉對著他微微點頭,“儷妃看起來精神不錯。”然后轉頭看向了威后,“兒臣知道母后心中氣惱儷妃,可是儷妃也不過是后宮的妃嬪,一言一行皆是要聽陛下的吩咐……”
“是啊,母后,這事兒真的是兒臣一人決定的。儷妃不過是……”凌塵馬上開口,然而卻適得其反,氣得威后直拍桌子,“閉嘴!難道哀家還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性子嗎?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攛掇著,你會想到瞞著所有人偷偷出宮?”
“母后,真的不管儷妃的事情,她……”凌塵還要開口為儷妃邊界,一旁的景玥就輕輕咳嗽了一聲,“陛下,不如聽皇后娘娘如何說?”
程玉婉聽到他開口,渾身就忍不住緊繃了起來。甚至不能控制的扭頭看了景玥一眼,只見那個男人又恢復了在外人面前溫潤如玉一樣的表情,甚至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儒雅的笑容。
她忍不住干咳了一聲,然后才回頭。
“今日去的時候,儷妃很是惶恐不安,最后甚至哭著說她當時應該阻攔陛下出宮的念頭……”程玉婉的目光輕輕從凌塵臉上滑過,看著他難看的表情,然后繼續添油加醋。
“儷妃還說,她已經知道錯了。只是苦于不敢違背陛下的意思,又怕陛下一個人出宮,身邊沒有一個妥帖的人照看,這才不得不跟著一起出去。”程玉婉抿唇笑著,甚至不再去看凌塵。
“之前能夠那么快知道了陛下的去處,還多虧了儷妃留下的消息呢。母后就看在她將功折罪的份上,饒了她吧。”程玉婉不客氣的給儷妃上著眼藥,看似在勸慰威后,卻讓一旁的凌塵怒火中燒。
而唯一能夠揭穿她謊言的人……她偷偷的借著眼角的余光看向景玥,只見那個男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似乎完全看穿了她的小把戲。
她只覺得心中一緊,然后雙頰就微微發燙起來。這樣幼稚的小把戲,實在是太拿不上臺面了。只是,在精力了最煎熬的兩天之后,她縱容自己報復這兩個染給自己陷入疲憊和恐慌的元兇。
甚至,程玉婉覺得,如果不是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只怕景玥也不會被刺激,也就不會發生后面那些難以掌控的事情了。
陪著威后說了一會兒的話,凌塵就和程玉婉一起離開了。景玥病的嚴重,御醫說他要好好休息,因此就把他留在了宮中。
兩人上了同一輛馬車,程玉婉安穩的坐著,看都沒有看一眼對面的凌塵。反倒是凌塵,壓抑不住的幾次試圖開口,最終取得了程玉婉的注意力。
“咳咳……皇后之前在威后面前維護儷妃,朕真的深感欣慰……”他干巴巴的開口,帶著一絲試探。程玉婉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臣妾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陛下不必為此而獎賞臣妾。臣妾是皇后,自當維護后宮中的姐妹。”
“儷妃,她真的那么說?”凌塵聲音低沉的開口,勝利愣了一下,然后才道:“臣妾沒有必要說謊。今日午后,臣妾去看她,她滿身都是瘀傷,看著都讓人心疼。她說,為了陛下她愿意做一切的事情……”
“朕要去找她……”
“陛下!”程玉婉伸手攔住了凌塵,一雙眼睛明亮而黝黑,盯著他,“女子都是愛美的,儷妃又滿心都是陛下,若是讓陛下見了她滿身傷痕的樣子,只怕她是會難受的。”
凌塵扭頭,錯愕的看著程玉婉。
程玉婉點了下頭,臉上露出了微笑,“臣妾問過御醫,只不過三四天的功夫,那些瘀傷就能夠褪去。儷妃為著陛下,已經滿身傷痕了,若是再讓陛下看到她潔白如玉一樣的皮膚上難看的傷痕……只怕儷妃心中會懊惱致死的。”
“你,說的有理。”凌塵緩慢的說,重新靠在了馬車的內壁上,“儷妃……朕過幾日再去看她吧。”他低聲嘆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看起來格外的疲憊。
程玉婉看著他這個樣子,嘴唇慢慢抿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報復的光芒。
還沒有等她真的高興起來,凌塵就突然開口了。
“今夜,朕就歇在椒房宮吧?”
什、什么?!
程玉婉瞪大了眼睛,努力把拒絕給咽了回去。
“陛下,難道不想去看看欣婕妤嗎?”她低聲說,“如今欣婕妤的胎也差不多有將近三個月了,又一直在禁足中,陛下不如去看看她?”
“欣婕妤?”凌塵有些錯愕,回想了一會兒,這才道:“是她,當初害的晟美人小產的那個人?”
“她是被陷害的。”程玉婉簡單的說,“因為一直被禁足,她的情緒一直不高……御醫說,要讓她寬心,這樣才有助于安胎……”
程玉婉頓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的語調更加誠懇,“陛下子嗣稀薄,欣婕妤有孕,之前又受了委屈,正是需要陛下好好安撫的時候。想來,只要欣婕妤這胎順順利利的產下陛下的子嗣,想來威后是會很高興的。”
“那朕……”凌塵有些懷疑地看了一眼程玉婉,“朕就去看看欣婕妤。”
到了椒房宮的時候,程玉婉下了馬車,目送著凌塵離開這才轉身回去。
“娘娘,為何不留下陛下?”碧玉幫著程玉婉取下發髻之間的發飾,又松散了她的頭發拿著象牙的梳子輕輕的梳理著程玉婉的頭發,“這后宮之中,畢竟只有地位是不穩的。”她停頓了一下,這才又接著道:“娘娘今日里面去與儷妃說的那些話,奴家聽在耳中……既然娘娘有辦法讓陛下三日之內不見儷妃,又為何不……”
“留下陛下在我這里?”程玉婉冷笑,扭頭看著碧玉,“碧玉,我想知道,你的忠誠,是給誰的?”
碧玉遲疑了片刻,甚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抬頭,有些不安的看著程玉婉,終于緩慢的開口:“奴家的忠誠,是皇后娘娘的。”
不是她的,而是皇后的?
程玉婉輕聲笑了出來,帶著一點自嘲。不是陸家,不是她,而是“皇后”?
碧玉似乎看出來了她的自嘲,片刻之后才低聲道:“娘娘就是皇后,奴家也只跟過一位皇后娘娘。”她間接的表達了自己的忠誠,程玉婉回身示意她繼續幫著自己梳理頭發。
不要說是來自于陸家的碧玉,就算是綠翠,她也不能夠真的說出自己的心思。
她難道要說,她對凌塵已經心死如灰,甚至于不愿意讓對方碰她嗎?還是要說,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對景玥動心,甚至于一而再的被那個男人占便宜?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伸手輕輕的觸摸著自己的唇,回憶起被對方吻的時候,那種從心臟深處戰栗的感覺。
她不能告訴任何人,甚至是景玥。
第二日里面,陸夫人就進了宮。在給威后請安了之后,她就滿臉笑容的上了轎跟著程玉婉一起回到了椒房宮。
程玉婉在她的示意下屏退了屋子里面伺候的所有宮女、太監,只留下綠翠和碧玉在外面守著。
一等所有人都離開,陸夫人臉上的笑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橫眉豎眼的瞪著程玉婉,一會兒才語氣陰森的開口:“最近過的如何,皇后娘娘?”
程玉婉不以為意,親自倒了一杯茶遞給陸夫人,見她不接就放在了一邊,這才道:“也就那個樣子,陛下獨寵儷妃,又不是什么新鮮事兒,難道‘母親’不知道嗎?”
陸夫人被程玉婉的話氣的變了臉色,正想要斥責什么,外面卻突然想起了綠翠的聲音。
“娘娘,七王爺派人過來了。”程玉婉一愣,怎么也沒有想到景玥這時候會派人來她這里。她皺起了眉頭,看了一眼陸夫人,“女兒先去見一下七王爺,若是母親無事,不如留下來用午膳。”
“我沒胃口……”陸夫人生冷的說,而程玉婉揚起了眉毛,“今日本宮特意吩咐了小廚房準備了母親喜歡的菜品,母親怎么會沒胃口呢?”
一口氣就直直的憋在了她的心口,一會兒陸夫人才勉強開口:“既然是你特意吩咐的,那我就嘗嘗看味道如何。”
程玉婉這才微微抿起唇角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后轉身離開,留下碧玉陪著陸夫人。
她心中雖然疑惑為什么景玥會這個時候派人來找她,不過腳下的動作卻一點都沒有遲疑。到了偏廳一看,正是那個平日里面伺候在景玥身邊的小太監小豆子。
小豆子一見她進來,就連忙跪下去行禮,“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千歲。”
“起來吧。”程玉婉進去,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這才吩咐,等著她坐定,小豆子已經低眉順眼的站在了一側,等著她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