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張啟韓被醫用束縛帶牢牢綁著,只有頭部露在外面,劇烈地扭動著。
他臉上、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因為極度的痛楚被自己咬破了皮,滲出血絲。
眼睛充滿了紅血絲,眼白都泛著駭人的紅色,呼吸急促而混亂,帶著痛苦的抽氣聲。
即使身體被固定得幾乎無法動彈,隔著被子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痙攣和劇烈的顫抖——那分明是深入骨髓的劇痛所引發的反應。
在蘇瑤的視野里,情況卻更加詭異可怖。
張啟韓的整個頭部幾乎都被一團濃得化不開的灰黑色霧氣包裹著,翻涌不定。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這濃稠的死氣之中,還隱隱夾雜著幾縷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暗紅色物質,散發出令人不安的氣息。
“死氣這么重,”蘇瑤低低地嘆了一聲,語氣帶著一絲凝重。
“蘇小姐!你……你能救他嗎?!”張老大夫聽到這評價,身體猛地一晃,聲音都抖得不成樣子,這無異于給他孫子判了半個死刑!
“爸!這位……”張啟韓的父親張洋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無論如何也看不出眼前這個纖細受傷的少女有什么能力救自己的兒子。
尤其聽到“死氣”這種神神叨叨的詞,他只覺得荒謬絕倫,心里的焦慮瞬間被怒火點燃,“現在不是搞封建迷信的時候!治病救人是要講科學的!”
“你給我閉嘴!”張老大夫猛地回頭,厲聲呵斥自己的兒子,額角青筋都暴了出來,“都什么時候了還分不清輕重嗎?!”
就在這時,蘇瑤忽然動了。她伸出右手食指,毫無征兆地就朝著張啟韓因痛苦而汗濕粘膩的額頭中心——直接戳了過去!
這個動作在緊張絕望的張家人看來,簡直輕佻得如同兒戲!完全不像是要治病的樣子!
“你干什么?!!!”張啟韓的母親趙柔瞬間從床邊跳了起來,像只護崽的母獅,嘶聲尖叫著,揮手就朝蘇瑤的手臂狠狠打去,試圖阻止她“傷害”自己正承受著無邊痛苦的寶貝兒子!
蘇瑤動作極其敏捷,手指在距離額頭還有幾毫米的時候瞬間撤回,避免了被打中手腕的下場。
“趙柔!!!”張老大夫臉色劇變,驚怒交加,聲音拔得更高,“你想害死啟韓嗎?!你怎么敢對蘇小姐動手?!!!”
被公公如此厲聲呵斥,情緒本就瀕臨崩潰的趙柔渾身一哆嗦,她淚如泉涌,捂著自己的心口,指著蘇瑤哭喊道:“爸!啟韓他疼啊!您看看他!現在輕輕碰一下他都疼得死去活來!她怎么還能用手指頭去戳他的額頭?!這不是要他命嗎?!”
她的一片心,全系在兒子身上,此刻只覺得無比委屈和恐懼。
“蘇小姐是在嘗試救他!!”張老大夫氣得胸口起伏,“你們都給我退開!退到一邊去!別在這里礙手礙腳、添亂!!”
他看到兒媳還想爭辯,急得重重一跺腳,“趙柔!我是啟韓的親爺爺!我從小把他捧在手心里長大的,我難道會害他不成?!!!”情急之下連稱呼都脫口而出。
張洋用力拉住情緒激動的妻子,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滔天疑慮,對著父親艱難地點頭:“爸,我們……我們信您!”
他轉向蘇瑤,雖然眼神依舊復雜充滿不信任,但還是咬著牙懇求,“蘇小姐,對不住,趙柔她……是心疼孩子糊涂了,求您別跟我們一般見識……”
他只能選擇相信父親幾十年積累的經驗和此刻的堅持。
張老大夫也趕緊對蘇瑤道歉,生怕她因剛才的不敬而撒手不管:“蘇小姐,萬分抱歉,是他們急得失了分寸,您……”
蘇瑤神色倒是沒什么變化,擺擺手:“無妨,愛子心切,可以理解。”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病床上痛苦嘶吼的張啟韓身上,顯然并未將剛才的插曲放在心上。
對她而言,眼前的“病氣”和病人的痛苦本身,才是更重要的課題。
剛才趙柔那一下不是也沒真打到嗎?真打中了,那就得另當別論了。
蘇瑤內心冷淡地劃過這個念頭,注意力重新回到病人身上。
“他跟那古木雕件近距離接觸的時間太長,沾染的‘病氣’太深了。”
蘇瑤語速平穩地解釋,目光落在張老大夫身上,“張老,之前電話里讓你緊急準備的玉呢?我需要純凈高能量的玉來導引和承接負面氣息。”
“在這里!都在這里!”張老大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指著張啟韓病床床頭,“蘇小姐,最大的就是這個!這是我用了快十年的那個冰種翡翠按摩枕枕芯!您看這個行嗎?”
他指的是一個半透明、質地細膩的翡翠板,之前鑲嵌在他特制的理療枕頭里。
“如果這個不行,還有這些!”他不等回答,又迅速轉身從管家手里接過一個鋪著絨布的托盤,里面有幾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掛件,甚至還有兩個小巧的玉蟾蜍擺件。
“玉?!要玉嗎?我這對手鐲可以!”一直在旁邊抹淚的張老夫人像是看到了希望,急切地顫抖著手,想要把自己手腕上那對水頭極足、顏色濃陽正的翡翠手鐲褪下來。
蘇瑤轉頭看向那對價值不菲的鐲子,眼神平靜無波。
“祖母綠,高冰種,種老色辣,確實是好東西,”
她甚至笑了笑,語氣帶著一絲婉拒的意味,“老夫人這對鐲子很好,但沒必要用在這里。等會兒被我‘用過’之后,這玉的能量場會被耗損甚至污染掉,會失去原有的光澤和靈氣,有點暴殄天物了。”
她的描述聽起來像是一種玄之又玄的能量學原理,而非科學的物質損耗。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個翡翠枕芯上,又打量了一下張老大夫有些僵硬的肩頸線條:“這個翡翠枕芯倒很適合。正好,張老您也換個更低的或符合人體工學的枕頭吧。這個枕芯厚度偏高,您枕了十年,肩頸肌肉長期處于緊張代償狀態,不酸痛才怪。”
她輕描淡寫地點出了張老大夫的多年隱疾。
張老大夫一愣,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后頸。
原來困擾自己多年的肩酸背痛,竟有部分是這“靈玉”造成的?
這其中的因果他一時無法細想,只忙不迭點頭:“聽蘇小姐的,換!馬上換!”只要能救孫子,這點小事算什么。
蘇瑤“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她拿起那塊沉甸甸的冰種翡翠枕芯,將它穩妥地放在了張啟韓頭部旁邊靠近床頭柜的位置。
緊接著,她又拋出一個讓張家人心驚肉跳的要求:“把他身上的約束帶解了。”
“不行!絕對不行!”這次不僅是趙柔,連一直隱忍的張洋也立刻跳出來強烈反對,聲音都變調了,“蘇小姐!解開了他會傷害自己的!您看看他現在的狀態!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而且,他痛極了可能會無意識揮動胳膊,萬一傷到您怎么辦?!”
他指著兒子那如同困獸般拼死掙扎、完全被原始痛苦支配的模樣,急切地證明著自己的話并非危言聳聽。
話音剛落,張啟韓仿佛是聽到了父親的話,猛地發出一聲更加凄厲絕望的嚎叫,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試圖掙脫束縛帶,病床都被掙得“嘎吱”作響。
“解開。”蘇瑤的聲音依然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張老大夫看著蘇瑤平靜無波的側臉,又看了看痛苦到極致的孫子,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最終,對蘇瑤的信任和對孫子的疼愛壓倒了對未知風險的恐懼。
他猛地一咬牙:“好!解!”說罷,自己就伸手要去解張啟韓胸前的約束帶扣。
“爸!!!”張洋嚇得魂飛魄散,本能地一個箭步沖上前,張開雙臂就想攔住父親近乎“瘋狂”的舉動!
就在張洋的手即將碰到張老大夫的瞬間——
蘇瑤頭也沒回,只是抬起一只手,看似隨意地朝著張洋沖來的方向輕輕推了一下。
動作輕柔得像拂開一縷煙塵。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氣勢洶洶沖過來的張洋,如同驟然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富有彈性的氣墻上!
“噔噔噔噔!”他身體猛地一僵,隨即不受控制地接連向后踉蹌倒退,巨大的力量推得他足足退了三四步,最后砰的一聲后背重重撞在后面的斗柜上才勉強穩住身形,差點直接摔倒在地。
張洋瞬間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圓,臉上血色盡失,用看怪物般的驚駭眼神死死盯著那個依舊背對著他、只留給他一個纖細背影的蘇瑤。
整個病房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連張啟韓痛苦的嘶嚎似乎都模糊了一瞬。
所有人,包括悲痛的趙柔和哭泣的老夫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這違反常理的一幕,大腦一片空白。
這……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