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大醮(五)
謝青說不出心里是種怎樣的滋味,在經過血液檢驗之后,她的血終于通過醫療儀器被抽送到了戰天印的身體里。邊上的手術床上昏迷不醒的年輕和尚,居然和她一樣,都是AB型Rh陰性血。
先前經過仔細檢驗之后,醫生才發現原來戰天印是特殊的珍稀熊貓血型。好在身邊還有一個謝青擁有相同的血型,謝青獻完血被護士從手術室里推出來不久,檢驗科的護士送來了一份報告。
秦澂將這份DNA鑒定報告拿給謝青看,后者死死的盯著寫著親緣鑒定關系的那一欄:雙方系生物學直系血緣親屬。文字結論底下還附有圖表說明,謝青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她有個雙生兄弟。
短暫的休息了一會兒之后,謝青從病床上坐起身來,雙腳一落地就給自己的外公打去了電話詢問當年父母出車禍的真相。
其實,謝青還有個雙生兄弟這件事,謝謙作為她的外公也不太清楚這一點。當初謝青的父母從結婚到生子,都甚少在謝家人跟前出現,一直到謝青被抱到眾人面前了,他們才知道謝青的存在。
謝青的母親從未向謝謙等人提過,當初所懷的是雙生子,更沒有告訴過謝家人自己的另一個兒子的下落。有關戰天印的資料也并不難查,龍組提供的資料中已經清楚解釋,他是一個孤兒。
戰天印手術成功是在兩個小時之后,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以后就直接住進了這家醫院的SVIP病房。前來做筆錄的警員簡單的從謝青這里得到了一些信息之后,本想進病房問問戰天印,被拒絕了。
就算戰天印已經醒了,謝青也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他休息的。
中午秦澂的助理從外邊帶了兩份午飯來醫院,謝青沒心情吃,全程坐在病床邊的沙發上冷靜地看著手里的一本《葬經》。
苦藤和尚過來之后,與少林寺的苦業監寺一起為戰天印渡靈以續靈力恢復元氣。苦業和尚的修為上雖然比不過苦藤,但卻是少林寺藥局的首座,又身兼少林寺監寺長老,身份上也頗為貴重。
病房外的過道長椅上,還坐著兩個麻布僧衣的光頭小沙彌。
“師傅…”戰天印體能極好,在經歷這么大一場車禍全身血都幾乎換光了以后,能在十二個小時以內醒來,簡直是奇跡了。
坐在另一把皮制沙發上的苦藤和尚應了一聲,隨后看向自己的徒弟戰天印:“阿彌陀佛,徒兒,這位謝施主你應當不陌生吧?方才貧僧聽謝施主說起,與你有過幾面之緣是么?”
“謝道友?我當然認識了,之前與權師兄她們一起出任務的時候,就曾收到過謝道友的饋贈,小僧還一直沒有回過禮。”
為此,戰天印還一度深感遺憾,畢竟謝青出身豪門世族壓根兒沒有什么東西是她會缺的。他一個孤兒出身的和尚,就更不知道應該給謝青送什么樣的回禮,才能對得起謝青厚贈給自己的印天禪。
苦藤和尚思量了一會兒,盤桓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方說:“其實為師有一件心事積壓在心中許久了。天印,你并不是孤兒。”
“師傅?莫不是徒兒出了車禍很嚴重,您老人家也學會和徒弟開玩笑了么?”自己要不是孤兒的話,為什么沒有家人在身邊呢。
苦藤和尚眉頭緊皺:“二十二年前為師修為剛有所成,奉主持之命下山普度眾生弘揚佛法經典。與謝氏山莊上一任族長謝謙施主的小女兒夫妻相識,她們二人雖為道修,卻也精通佛法。”
“為師和兩位施主志趣相投,一路結伴降妖除魔懲奸除惡。當時謝施主的腹中懷有一對雙生子,這件事是只有我們三人才知道的秘密。在那個時候,謝施主為自己演算過一卦……”
苦藤和尚停下來看了眼自家徒弟,又繼續說下去:“這一卦是個死卦。果不其然,沒有多久我們這個小隊就遇到了邪修們的追殺,謝施主因擔心兩個剛出生的孩子遇險,就把男嬰交給了我。”
當年被苦藤和尚帶回少林寺的男嬰,就是現在的這個年輕和尚戰天印了。戰這個姓氏是苦藤和尚俗家姓氏,天印這個名字是他和謝青的父親給起的,時隔二十二年,分離的兄妹倆終于重逢了。
雖然兄妹相認的境況十分凄慘,但能重新找回失散的親人,戰天印顯然還是很高興的。只是一轉頭又得知自己的父母已故,心情又一下子變得格外沉重:“師傅,謝道友…不,是我妹妹,她?”
“你先前出車禍受的傷很嚴重需要輸血,她給你抽了許多血這會兒應該被秦施主帶到隔壁病房休息去了。你也先好好養傷吧,謝施主之前說過了,她醒來以后就會過來看你的。”苦藤和尚道。
才剛說完,謝青與秦澂就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提著一個保溫食盒的謝零。謝青顯然高興極了,坐過來之前先喊了醫生和護士過來給戰天印做全身檢查,以免他身上有什么手術后遺癥出現。
“我很高興,我原來不是一個人。哥哥,哥哥…你要快點好起來知道嗎,再過一段時間是爸媽的忌日,我帶你去看看他們。”
對于這個新鮮出爐的雙生子妹妹,戰天印表示接受良好。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妹妹!”原來這就是他和謝青初次見面,就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的原因。怪不得他那么牽掛謝青,原來他和她本來就是一母雙生的親兄妹,他本應該是她的依靠。
比起自小就被送到少林寺的自己,妹妹才是最可憐的那個。父母出車禍的時候她也在車上,因為爸媽的死亡,容家將這個慘劇怪罪到了只有一歲的妹妹身上,還如此嗟磨她,把她趕出門。
那個時候,她也才只有三歲而已啊,只是個小孩子而已。
雖然妹妹被外公接回了謝家,如今還是謝氏一族的族長,道門天師盟的大天師。可是這一切風光的背后,必然是付出了超乎常人想象的艱辛,他能想象在妹妹一個人的時候躲在被子里哭的模樣。
兄妹倆原本是想單獨待一會兒,好培養一下分隔二十二年的感情。但實際上現在的情況卻不容許,因為謝青還要回天師府。
天師府大師兄張玉箓安排給謝青的鎮山弟子人數已經湊齊,這會兒給謝青發來傳音符的信號。謝青當下就先與失而復得的哥哥戰天印道別,交代好看護和醫生護士后,和秦澂一道離開了醫院。
在醫院耽擱這么久,回到凌虛峰已經是午夜十二點過了。雖然如今在和秦澂談戀愛,但兩人還沒有開始同居,彼此最親密的肢體接觸也就是接吻和拉拉小手。所以這會兒謝青與秦澂分開了。
一條十字路,直行往上是去師尊張清觀的住處,左轉是去向謝青自己所居的院子的路。和秦澂分開后,謝零與陳憶敏長歡三人便現身出來與她作伴:“真沒想到,原來你還有一個雙生子哥哥。”
“阿青,明天就是羅天大醮的第一日,你剛和戰先生兄妹相認卻不能坐下來在一起多待一會兒,好好培養一下感情,是在可惜。”
陳憶敏和自己的哥哥陳家明何嘗不是一樣呢,因為自己,失散多年好容易才回到家的哥哥,竟然淪為了邪修操控的傀儡。盡管所作所為并不是出自陳家明的本愿,但猴子山度假村畢竟是他的手筆。
那處陰冷至極的山區現如今已經被國家封禁起來,度假村也關閉不再在對外開放,景區的相關工作人員也都陸續在接受調查。
謝青:“能和哥哥相認我自然很高興,只是我還沒有忘記自己身上肩負著的責任。何況他現在還要在醫院養傷,也折騰不了。”
“戰公子身上那些傷雖然在大人的功力護持下有所好轉,但是還是輕易挪動不得,也不知這次戰公子會在醫院待多久。”長歡上一次在猴子山見過戰天印一次,那一次戰天印也受了點輕傷。
謝青長思片刻,腳下踢了一顆小石子往邊上去:“出來!”
“唉喲——”從灌木叢里滾出來的,是一個瘦個子武當弟子打扮的年輕人,他生了一雙倒三角眼兩只眼睛都很小。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這是一只老鼠成精,畢竟他身后的灌木叢里拖著一樣東西。
謝零走過去把人從地上揪起來,又把這人手上拿著的一條鎖鏈給撿了起來:“這東西看上去挺眼熟的啊,有點兒像是拘魂索。”
“這可不就是人類修士慣常用的拘魂索么,和你們冥界鬼差所用的拘魂索雖然材質上差異大,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東西。”
謝青話音剛落就揚手一個轟天雷落在這假冒武當弟子的邪修身上,伴隨著她冷然的哂笑,陳憶敏與長歡也有所動作展開了。
謝青這邊的動靜并不小,但花費的時間也不長,幾個暗藏在密處準備偷襲謝青的邪修,都是趁著上午謝青跟隨戰天印去了醫院后,蒙混在后續來天師府的那群正派人士里上山來的。
因為剛和失散的哥哥相認,今晚的謝青著實有一些暴脾氣。
三個邪修全都被她廢了修為打碎了筋骨,謝零用他們自帶的拘魂索將三人捆成一團后,長歡把人提起來扔到了山下。
因為齋醮在即,就算是殺生,也不應該在天師府的地盤上。
解決完三個挑事的邪修,謝青也不急著回住處休息了:“我要去一趟狐仙堂,謝零你帶著敏敏和長歡回青院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