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在電腦前,做著重復的工作。將一些元素堆積起來,一個圖案就形成了。她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不再畫畫了,而只是完成這樣的圖案。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怪異,追尋那些幻想。
和其他人一樣,畢業了找工作,租房子,自己供養自己的生活而已。平常起來。以前仿佛是一個幻夢,一個泡沫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出神了一會兒,再看外邊,這時候已經是晴的了,昨夜的大雨沒有痕跡。一些光照在綠植上,她又覺得心情好些了。
他回來了。是這樣一個事實,她好似做夢。那個也許明天回來,也許永不回來的人,昨天回來了。
她看了看手機,一些工作消息,一些廣告通知,還有記事提醒。沒有新的信息,也沒有誰打電話過來。
她一一劃過那些無用的框框,在記事本里記上:最后一次,要一個答案。
下班了,她沒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去了上次那個奶茶店的旁邊,也就是學校旁邊。要去找一個朋友,他一定知道什么。
“喂,衛語,是我,江徊回來了。我現在在你家樓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馬上下來。”
衛語是他們共同的好友。江徊剛離開那會兒,她經常過來找他打探消息,但他總說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江徊也沒有和他說,只知道是去了國外。后來,在他這里實在得不到什么信息,她就沒怎么和他聯系了。
她意識到,他可能知道一些事情,但江徊讓他不能說。
衛語下來了,看到她正站在樹底下發呆,仿佛又回到三年前,她也經常這樣在這兒等著,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逼問,只是很平常地問他知不道江徊去了哪兒。
他其實本來也不知道的,還是她來問,他才知道。他后來去聯系江徊,無果。只是因為和他家有些親戚關系,才慢慢打聽到,江徊是心臟出了點問題,需要做一個手術,而且十分兇險,但要是不做,更剩不了多少時間了。
他本來是要告訴她的,但當他知道這個消息,他瞬間明白了江徊的用意。江徊是知道他也喜歡詩宜的。
或許有那么一瞬間,他的心里閃過這樣的念頭。但他同時非常清楚,他絕不能這樣做。
于是,他只能一邊替江徊隱瞞這個秘密,一邊主動地疏離她。
他明白江徊回來的含義,那意味著手術應該是成功的。那么,他可以把那些話都說出口了。
他笑著喊她:“詩宜,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她顯然并沒有客套寒暄的意愿,“你是知道江徊離開的原因的,對吧。”
他的笑容僵住了,只能無奈地回答:“是的。我知道。那時候,他不知道還能不能活,所以他離開了,不想讓你傷心,他希望你可以好好地重新去擁抱新的生活。現在,他回來了,是因為手術成功了。放心吧,你們可以重新開始了。事情就是這樣的。”
答案就是這樣被給出了,并不是當事人親口說出了,而是由旁人轉述的。她似乎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一個看似簡單的答案,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完的事實,就這樣擺在她的面前。但她又覺得,這是個很復雜的事情,她一時無法理解,無法理清這來龍去脈。
她呆滯了一會兒,然后回一句:“你說什么?什么能不能活?什么手術?”她突然緊張起來,她突然害怕起來。
“他現在在哪里?”她的眼淚馬上就要流出來了,聲音都帶著微微顫抖。
他的心不禁刺痛了一下。難道,那些話就連被說出來的機會都不能有了嗎?
他只能把那些很久沒有冒出來過的東西重新再摁回去,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他回來沒有聯系我,我其實也不知道他現在安頓在哪,他要是聯系了你,你應該可以再聯系他的。他給你打電話了嗎?”
“打了,我去機場接了他。是我太急了,我總是逼問他答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趕緊翻出通訊記錄,就是最新的那個記錄。她顫抖著按下撥號,等著冗長的提示音。
電話那頭終于響起了人聲:“詩宜!你愿意來找我了!”聲音中透露著欣喜,但卻沒有什么精神,沒有什么力氣。
“你在哪兒?”
“我在酒店。”
“快把你的地址發給我!”
“你沒事吧,江徊?”電話里突然響起了男聲,令江徊喜悅的心情又忐忑起來,心里咯噔一下,他心臟疼得有些受不了,甚至說不出話來。他只好馬上把電話掛斷。
是這樣嗎?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