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在金府的一個房間里傳出拍桌子的聲音,里面的茶桌旁坐著一名身穿紫紅色長裙的中年女子正在怒視著一名中年男子,女子長相柔美婉約,因常年掌家看起來十分干練凌厲,眸中也有著不可忽視的精光,把女子的柔和之感給硬生生地折了幾分。
中年男子低著頭坐在一旁,也許是因為常年的生意應酬身材有些發福,看上去有幾分臃腫。但五官清秀俊朗,隱約間可以看出年輕時風度翩翩的影子。
“行啊你,金萬財,現在知道金屋藏嬌了。如果不是今天早上管家不小心說漏嘴,你還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
中年男子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并沒有出言反駁,一直悶頭不做聲,聽著中年女子的訓話。
“如果找個普通女子便罷了,你竟買了一個青樓妓子,藏在別院幾年不敢讓我發現。如果真怕我知道當初就別做,現在事情都發生了,你知不知道全京城的人都在看我們金家的笑話。”
“你是嫌現在金家發生的事情不夠多想添亂是嗎?金家丟得起這個人,范家還丟不起。”
“好歹范家在定京城算得上一個名門望族,我范秀君也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管家算賬,琴棋書畫哪樣差了?現在背著我去偷腥,難道本夫人還比不上一個妓子?”
金萬財抬頭看范秀君也罵的差不多了,氣也消了大半,就悶聲問道:“那你看現在怎么辦?我……也占了人家身子,現在全京城都知道了,若是不拿出態度恐怕會讓別人看笑話。”
范秀君看著面前的金萬財,被氣笑了,說道:“原來你也知道別人都在看我們的笑話,你也知道這件事不光彩。當初做的時候怎么不想想,現在等事情發生了你來問我該怎么辦?你說我該怎么辦?”
金萬財看著范秀君,囁喏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么。
范秀君只是一直盯著金萬財,胸口被氣得來回起伏,手里緊緊地攥著手絹。看著這樣的金萬財也發不出火,許久之后,才出聲道:“還能怎么辦?去吧,把她抬進府,納她為妾。”
夫妻幾十年,她知道金萬財的性格,如果她不表態,金萬財根本不敢主動拿主意。但現在為了金家的顏面,她再看不慣那妓子也要容下。
金萬財只是看著范秀君,并沒有因為范秀君氣消松口而放下了心。而范秀君說完話后就起身走向了門口,在到門口時,回頭說道:“迎進府后,不用讓她給我奉茶了,我不想看見她。”說完后,就踏出房門離開了。
金萬財尚在呆愣中,看著范秀君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此時,一個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子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若是仔細看會發現與金萬財長得有幾分相似。他走進來后,看著金萬財問道:“爹,你告訴我,外面傳言你在外面養了外室,還是個妓女。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多寶,你聽我解釋……”
“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是真的?”金多寶聽到金萬財這種語氣就知道這件事恐怕是真的,不由直接打斷金萬財的話。
看到金萬財低下頭,就等于默認了事實。金多寶不由地生氣,“爹,你……”但這是他爹,再生氣也沒說不出什么重話,憋了半天,說道:“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多寶,多寶,爹只是一時糊涂……”
金多寶說完后就離開了,不理身后一直喚他名字的金萬財。
胭脂被金府管家接進府后,被送到了一個小院子里。這座院子較為偏僻,離主院很遠,但環境還算優美,比別院看起來要有一絲人氣。
“管家,夫人在哪里?妾身這就去給夫人敬茶。”胭脂看著來接她的管家問道。
“噢,胭脂姑娘,夫人……”管家面上恭敬地說道。
“管家,你要叫我胭脂姨娘,妾身現在是老爺的姨娘。”胭脂眼角帶著羞澀地說道。
“……胭脂姨娘,夫人現在不在府里,要敬茶可以等到晚上。姨娘剛到此地,舟車勞頓,還請好好休息才是。如果有東西需要添置更換的可以派丫鬟去告訴我,若姨娘沒有其他吩咐,小人就先行告退了。”管家沒等胭脂說話,急匆匆地跑下去了。
此時,范秀君在范府的主房里,看著面前的范老夫人,心里不禁有些委屈,“娘,你說萬財他過不過分?竟背著我買了一個妓子,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這樣讓我如何自處?”
“行了,你就因為這個來我這里,平常也沒見你往我這兒跑,今兒倒是跑過來了。遇到困難了才知道有我這個娘,平日里怎么沒想起來你還有個娘。”范老夫人已年過半百,但看起來和四十歲的一樣,顯得十分年輕,生活的歷練讓她看起來格外成熟穩重,十分可靠。
“我當然心里一直惦記您老,只是平時生意太忙實在沒空啊。女兒還想著這段時間忙完啦,就過來看看您老人家,誰知道又發生了這事兒。”范秀君看范老夫人有些生氣,但也知道自己老娘的品性,趕緊出聲哄哄。
“哼,現在知道后悔了?當初你死活都要跟著這個金萬財,我們范府遷到定京城你都不跟來,就是要留在揚州。我就想不通了,金萬財有什么好?值得我們范府嫡女如此對待。”范老夫人沒好氣地說道。
“我……娘,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萬財把人給迎進來了,我能怎么辦啊?”范秀君好像想到了什么,秀美的臉上先是一紅,之后就委屈的與范老夫人訴苦。
“他敢主動把人迎進來?不是經過你同意,他敢嗎?”范老夫人看了范秀君一眼說道。
范秀君手里絞著手帕,頭偏向一旁說道:“我不是怕因為這件事影響了范家的聲譽嗎?說我們范家的女兒善妒,沒有做主母的寬宏大量,多丟人啊!”
“你是怕影響范家的聲譽?你是怕詆毀了金萬財的名聲吧!”范老夫人對自家女兒是最了解不過了。
“……現在估計全定京的人都在看我笑話呢,我不是覺得心里難受過來訴訴苦嘛。”看母親一下子說中了自己的心思,范秀君只好先轉變話題。
范老夫人也沒把這當回事,看女兒轉話題也當做不知道的順著說了下去:“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有什么辦法?男人三妻四妾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就比如你爹,不是也有好幾個妾嗎?怎么沒見我這樣委屈慌忙呢,你娘還不是把她們都教訓地服服帖帖的。”
“這怎么能一樣?你也知道我爹就是那個德行,但當初成親萬財都答應好的,只娶我一個人,誰知道后來又招惹來一個女人。”范秀君在范老夫人面前仿佛一直都是那個未出閣的單純女孩,也完全沒了在金家的管家威嚴。
“這話你也信?男人都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急的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有用嗎?別忘了,你是正室夫人,她只不過是個青樓里出來的賤婢,你與她的身價是云泥之別。她還能壓的過你嗎?搭理她都是抬舉她。”范老夫人看著自己精心培養出來的女兒完全沒有章法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范秀君原本以為母親會幫她出主意趕走那個妓子,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答案,不禁委屈說道:“娘,難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容忍那個女人嗎?”
“不然呢,難道還要把她想法子趕走,之后再來一個女人煩你的心?秀君,你也該長大了,男人的承諾怎么可以輕易相信。給金萬財一個女人嘗嘗鮮就好了,這次是個妓子你還應付的來,之后換了個什么厲害角色,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著女兒泛紅的眼睛,范老夫人有些不忍就說道:“秀君,世人都是這么過來的。你不可能改變只有去適應,你會慢慢習慣的,不要總是像小時候那樣無理取鬧。小時候有我給你擦屁股,以后可沒人幫你善后。難道你要一直這樣?那為娘死后你該怎么辦?你讓為娘如何能放心。”
范秀君似乎有些呆愣,原來她讓母親這樣不放心,可是讓她去容忍那個女人這怎么可能。“娘,這些我也明白,可……可是……”
“你明白就好,回去吧,你現在在我這里也無用,與其在我這里不如回去看好自己的男人,聽娘的話,回去吧。”范老夫人放軟了聲音,哄著自己的女兒回去。
范秀君聽此話,也只能先回去。
等晚上回到了金府,剛走進正廳,就看到金萬財殷勤地端著一杯茶水走了過來,“夫人,出去忙了一天,渴了吧?這是為夫親自煮的茶喝一點吧。”
看到這樣服軟的金萬財,范秀君的心里也多多少少好了一點,很給面子地拿了過來,喝了幾口。
范秀君看向金萬財臉色泛紅,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怎么今天這么體貼了,還知道給我煮茶。不過這茶味道有些淡了,下次煮的時候記得多放些茶葉。”
“好勒,如果夫人喜歡喝我的茶以后我天天煮給你喝。”金萬財看著臉色通紅的范秀君十分開心地說道,還坐在范秀君的旁邊湊到臉邊準備親幾口。
范秀君臉色變得更紅了,甚是羞澀地推開了手邊的金萬財,“你……討厭。”金萬財自然抱住范秀君不想被推開,準備再親幾口。正在兩夫妻你儂我儂,如膠似漆時,聽到門外小廝的聲音。
“胭脂姨娘,您來了。”
胭脂柔媚嬌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老爺和夫人在里面嗎?妾身來給夫人敬茶。”
“這……老爺已經吩咐過奴才,姨娘舟車勞頓不用給夫人敬茶,好好休息才是。”
“這怎么可以?妾室給正妻敬茶這是規矩,妾身怎好亂了這規矩。”胭脂說著扭頭便往門內喊道:“老爺,夫人,妾身來給夫人敬茶來了。”
小廝趕緊攔住,“胭脂姨娘,還是趕緊回去吧!”,可胭脂還是不理他繼續大喊。
里面的金萬財立刻臉色鐵青,看著懷里的范秀君掙脫了去,并且背過身不理他時,笑著說道:“夫人,為夫這就把她趕走,不要生氣。”說完后,就快步走向門外。
這時,遠處傳來金多寶的聲音:“怎么回事?誰在那兒大聲嚷嚷呢?”看到是胭脂在喊,便快步走過來,說道:“原來是你這個女人,我娘不需要你敬茶,快走吧!別在這里礙手礙腳。”
“可是,少爺,妾給妻敬茶這是規矩,妾身要遵從規矩才行。”
“不需要,快走。”金多寶厭惡地趕胭脂走。
“吱呀——”聽到門開的聲音,胭脂看到是金萬財連忙行妾禮,說道:“老爺,妾身來給夫人敬茶。”
金萬財看著胭脂,說道:“不用了,回去吧!以后都不需要過來行禮了,以后若是沒事就不用過來了。”
“老爺,可是……”
金多寶跟著大聲說道,唯恐胭脂沒聽到似得:“聽到沒有,我爹說了以后沒事就不要過來了,你要是再過來就別怪本少爺不客氣。”
“老爺,少爺,這怎么能行。妾室給正妻晨昏定省問安這是……”
“我知道是規矩,在我們金家你不用遵守這些規矩,趕快走吧。”金多寶看胭脂賴著就是不肯走,他又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受不了女子這樣慢慢吞吞,就要推著胭脂走。
“少爺,啊——”在主房下面是一大段階梯,胭脂被金多寶推著,不小心順著階梯摔了下去。
“哎,這……不關我的事,我并沒有用勁推,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摔下去的。”金多寶見狀連忙對著金萬財慌張解釋道,但在這情況下又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金萬財只是看了一眼金多寶,并沒有說什么。
只見胭脂顫巍巍地站起來又跌落在地,旁邊的女婢趕快過去攙扶才把胭脂給扶起來。胭脂手緊按著額頭,額角上都是鮮紅色的血,順著臉頰滑落在地上,看著甚是有幾分觸目驚心。
“沒事,我沒事。不關少爺的事,是妾身自己不小心摔下去,妾身一向笨手笨腳的也摔習慣了。”胭脂長得原本就十分貌美,現在美人臉上都是血,唇色慘白,眼睛又是嬌媚風情,看著甚是惹人憐愛。
金萬財看著又有些不忍心,好歹是自己當初買回來的女人,雖沒有感情但看著現在這樣也不能坐視不管:“管家,叫大夫來給胭脂姑娘包扎傷口。”
“謝老爺,妾身感謝老爺。”胭脂嬌弱地看向金萬財,眼角帶著幾分柔媚。聽到金萬財稱她胭脂姑娘,眸中有些灰暗失落。
管家看向胭脂,心中念叨著:胭脂姑娘?看來老爺也不想承認這個姨娘。想想也是,因為這個女人感情一直要好的老爺和夫人也鬧了好幾次脾氣,現在好不容易才緩和一點。
女婢扶著胭脂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管家去叫了大夫。看胭脂回去,金多寶就放心地回去了,金萬財也關上了門,重新回到了范秀君的旁邊。
看到范秀君依然在背過身不理他,就上前討好道:“夫人,已經趕走了,沒事了。為夫已經對她說以后沒事不用來了,夫人也不會再看見她了。夫人……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下次絕對不會了。”
看到這樣討好地對她說話,范秀君也終于氣消了大半,回過身道:“不會再來了?下次再也不出去找女人?”
金萬財看范秀君終于肯理他了,連忙說道:“不會了,不會了,為夫要夫人一個人足矣。”
“哼,看你這死樣,本夫人就暫且相信你一次。”范秀君嬌哼一聲,金萬財順勢把范秀君又抱回到了懷里。
翌日一大早,金萬財和范秀君早早起床,因金家最近發生的事,他們還不能太過于放松,還有大量的賬要算,還要繼續與劉家談判交際,而金多寶平時也會跟著金萬財一起去劉家談判。
在兩人用早膳時,就看到胭脂端著一碗紅棗燕窩粥,身后的丫鬟也手里端著一碗,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老爺,夫人,這是妾身熬的燕窩粥,聽說最近家里發生了很多事,要仔細身體才是。”胭脂神態輕盈地走過來,把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還順勢接過丫鬟手里的碗放在了另一個碗的旁邊。
范秀君見此摔下手中的筷子便走了,走前說道:“本夫人用好了,去賬房算賬了。”
金萬財看向范秀君想要追過去,就聽到身后胭脂的柔弱嬌媚聲音:“老爺,妾身是不是來的時間不對?妾身只是看老爺夫人忙忙碌碌的樣子,想要熬粥給你們補充身體,沒想到夫人因此生氣了,是妾身的不是。”
“……不是不讓你來了嗎?”
“妾身只是想幫忙而已,沒想到夫人……都是妾身的錯,妾身來的不是時候,請老爺懲罰。”說著,胭脂就跪在地上。昨天的傷口剛包扎好,蒼白的臉上更襯柔弱,讓人不禁憐惜。
“……不是你的錯,這兩天有太多事情急著要處理,心情就有些不好。都受傷了就應該好好休息,以后不用來了。”
“可夫人一直不喜歡我,我也想為老爺夫人分憂,我身為金家人理當如此,還請老爺成全。”胭脂說著就開始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看起來更是讓人心疼。
看著美人泫然欲泣的模樣,金萬財一時沒了辦法,只能答應。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