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辰月樓的一房隱蔽的雅間里,紫衣少年脫掉上衣,露出胸口處的傷口,隨口問道:“怎么樣了?”
“不錯,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會再裂開了,看來這幾天沒有白白靜養。”孟言錫收拾著藥箱里的藥品,心中松了一口氣。
自從伏龍寺那次的襲擊,那幫人就再也沒有來過了。看來真像闕煜所說的那樣,他們已經死傷無數,將寡兵微,已經無力再來搗亂了。
同時因此闕煜也留在辰月樓靜養,傷口已經好全。想起那天就覺得很險,胸口處的傷口已經傷到了內臟,闕煜憑借著堅韌的毅力挺了過來。如果換成普通人早就已經死掉了,根本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孟言錫還在深思當中,就看到穿好衣服的闕煜那帶有疑惑迷茫的眼神一直看著他。
疑惑迷茫?他沒看錯吧。孟言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證明他確實沒看錯。而那少年也沒注意到孟言錫的動作,只是一直皺著眉頭,許久之后才發出聲音。
“孟言錫,我問你一個問題?!?/p>
“什么問題?”闕煜還能問他問題,這還真是稀奇,是什么樣的問題能把闕煜這樣的人給難倒。
“我……看起來像是有孩子的人嗎?”
“嗯……什么?孩子?”孟言錫感覺他是真的愣住了,以為闕煜只是在與他開玩笑。但闕煜從未有閑心開玩笑,而且看闕煜這副模樣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么孩子?夜闌,你連妻子都沒有,怎么會有孩子?”
闕煜聞言就放心地點點頭,看來他并不老,那為何祁澤那小丫頭會把他認做是祁云?他和祁云根本就沒有相似的地方,看來那小丫頭醉酒醉的不輕。
闕煜剛想著,就抬頭看到孟言錫那略帶揶揄的眼神。
“夜闌不會是想要一個孩子了吧?不過這要娶妻才行啊。夜闌你這是終于想開了?!?/p>
闕煜:“……”
“什么?夜闌想要娶妻了?這好消息要告訴闕老將軍才行啊,闕老將軍一定會很開心的。”門外的小少年激動地跑到闕煜面前。
因為激動就直接伸出胖乎乎的雙手快速撲過來,直像是一個矮胖小冬瓜從遠處滾過來。
闕煜及時站起身繞到了一旁,才躲過易星軻的熊抱。
易星軻也噘著小嘴委屈地看著闕煜,闕煜撇過頭直接無視掉易星軻的委屈表情,易星軻只好扭過頭看向孟言錫,孟言錫也伸出手安慰了一下易星軻。
“星軻,不是我說你,你真的要減肥了。夜闌尚且還能避開,如果你這樣朝我撲過來,我也吃不消啊?!泵涎藻a自認為十分善意地提醒道。
易星軻:“……”
“我才不減,我只是年齡小而已,又算不上胖。等我長成你們這樣的年齡,我也能像你們這樣?!币仔禽V看了看面前身姿頎長挺拔的兩位,毫不在意地說道。
孟言錫:“……那看來你要花費不少功夫啊,畢竟任重而道遠嘛。”
易星軻:“……”
“哼,不和你說了?!币仔禽V扭頭看向闕煜,“夜闌你是不是想要娶妻了?那你想要什么樣的?我知道有個地方,那里有很多漂亮姐姐,每個人都多才多藝的。”
“哦,什么地方?”孟言錫這下來了興趣,開口問道。
“嘻嘻,這地方你們絕對沒去過?!币仔禽V開始賣關子。
“呵,什么地方我沒去過?還真沒像你說的那樣,到處都是才藝雙全的女子?!泵涎藻a搖著折扇,不理易星軻的關子。
“怎么會沒有?那是你們沒去過,我見好多人都去過。”易星軻反駁道。
“是嗎?那到底是什么地方,連我都沒去過?”
孟言錫自認為他自小走南闖北,還和闕煜上過戰場,去過的地方多了。怎么易星軻就這么肯定他和闕煜沒去過。
只聽易星軻得意地哼了一聲,幽幽開口說道:“倚君樓?!?/p>
闕煜,孟言錫:“……”
“你小小年紀的懂的還不少,連倚君樓都知道?!泵涎藻a瞥了一眼易星軻開口說道。
“哼,我年齡不算小了?!币仔禽V撇過頭說道,把他剛剛以年齡小不減肥為借口的事情給忘記了,“況且連祁澤都去過的地方,我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
闕煜聽到祁澤去倚君樓,不由笑出聲。在前天祁澤一行人去倚君樓他自然是知道的,不過祁澤那個小丫頭去倚君樓能做些什么?竟還帶著那個舞女一起去。
昨天早上好像還被許家小姐看到了,也不知道祁澤會怎么做。她雖是女子,但對于女子的心思不見得會很懂。她對別人的事情梳理地頭頭是道,但在自己的事上卻是個小迷糊蟲。
不過關于她的風流韻事,他還真的提不起來興趣。
她可是個多情之人呢。
在浮生閣,祁澤把兵部的公文仔細看后整理好放在書案上,就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面陽光明媚,心情就不由變好。可是總是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讓人不由心生厭煩。
“唉,主子好像真的沒有想起來去給許家小姐賠禮道歉。從昨天自辰月樓回來后主子就一直在看公文,心里好像一點都不慌張?!弊跇渖系纳n術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說道。
祝余只是看了看窗戶前的祁澤,又扭頭看了看蒼術,就挪動身子離蒼術遠了一些。
蒼術絲毫沒有感覺到異常,繼續開口說道:“只是可憐了那許家小姐,一直在等著主子去道歉呢。雖然主子平時臉皮挺厚的,但在兒女情長的事上面皮向來很薄,恐怕會不好意思去……”
這時蒼術突然覺得身上有些冷,就不由地打了個冷戰,然后抬頭就看到祁澤正冷冷地盯著他,“哈哈哈。”一聲尬笑后,“主子,現在認錯還來得及嗎?”
“哎呀——”
伴隨著一顆石子砸到蒼術頭上,蒼術華麗麗地從樹上掉了下去。
祁澤也冷著臉轉過身,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坐回了書案前的椅子上。
她心情郁悶地翻開一個公文看著,她平時臉皮很厚嗎?而且許幼宜那件事需要她去道歉嗎?雖然是她把許幼宜惹惱的,不過像她這樣的小姑娘應該幾天后自己就好了。況且讓她去道歉,她怎么去開口說?
“公子,看公文這么久了,用些甜點吧?!闭乖姸酥槐P糕點款款走來。
“好,辛苦你了。”祁澤看著公文,語氣略顯生硬說道。
展詩笑著看了祁澤半晌,開口道:“公子可是為了許家小姐的事情在煩心?”
祁澤抬頭看向展詩,“沒有。”雖是拒絕,但其中的意味已經表明就是了。
展詩嘴角彎起,笑的柔和,“公子,女子不會一直生氣不理男子的。雖然許小姐并沒有說些什么,從昨天開始也一直不理公子,但就是因為在意才不會理睬的。這說明許小姐一直都在等著你呢。”
祁澤不由看向展詩,展詩接著說道:“若是公子這次沒有向許小姐道歉,許小姐一定會很傷心。女子一旦傷心就很難過去心中的那道坎兒,心中的痛一輩子也忘不掉。”
祁澤這次心中就有些猶豫,許幼宜是個天真爛漫的好女孩兒,她確實不忍惹她生氣傷心。
“這我當然知道,可我該怎么去開口道歉?”祁澤有些頭疼地說道。
要她去道歉,她倒也會拉下面子去。但她的身份是正三品侍郎,讓一個朝中大臣當著眾人的面去給一個閨中女子道歉,她倒是愿意,但朝廷的顏面往哪兒放。
展詩聞言就捂嘴一笑,“公子不用當面開口道歉,只要公子買些像胭脂水粉,金銀首飾這樣女子用的東西送過去就好。只要心意到了,許小姐就會原諒公子了?!?/p>
祁澤感覺頭更疼了,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她對這些根本就不懂啊,萬一挑中了許幼宜不喜歡的該怎么辦?
“公子不用為此感到煩惱?!闭乖娸笭栆恍?,“只要是公子送的,無論是什么,許小姐都會喜歡的。”
都會喜歡?那就好辦了。
“好,既然如此,今天下午我就去一些胭脂水粉的鋪子看看?!逼顫砂咽掷锏墓碾S手合上說道。
到了下午,祁澤正好兵部無事,就去定京城中有名的胭脂水粉鋪子看了看,從外面看去房間寬敞,視野開闊明亮,看起來就知道是盛名的大商鋪了。
一進去,她就聞到了濃郁的花香味,其中還摻雜著絲絲清淺脂粉味,甚是好聞。放眼望去,才發現這個鋪子的臺子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妝品,像傅粉,花鈿,唇脂,眉黛等等,種類齊全。
祁澤正看著臺子上的妝品發愣,就有一個看起來十分機靈的小廝走到祁澤面前。
“客官來這里可是為娘子挑選禮物的?看客官還年輕,應該是為未婚妻挑選的吧。我們這里有很多樣式,應有盡有,客官還請隨便挑。”
“請問你們這里可有什么女孩子喜歡的東西?”祁澤點頭看向小廝問道,對于別人誤以為她是給未婚妻買東西已經看淡了,他們認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客官說笑了,我們這里的東西女孩子都喜歡?!毙P笑瞇瞇地說道,“若是客官實在不知道該挑些什么,正好有幾款今年賣的很好的唇脂,客官可要看一看?”
對于像祁澤這樣為女子買禮品,卻不知道該買些什么的人,小廝見過很多,所以對此也知道該怎么做。唇脂是很多女孩兒都喜歡的,賣唇脂準沒錯。
“好,那便勞煩您了?!逼顫烧f道。
“應該的?!毙P說著,便把十幾樣唇脂拿了出來放在臺子上。
“這些都是用上好的熟朱,紫草末,丁香制成的,顏色鮮亮,色澤飽滿,不知道客官的未婚妻喜歡什么樣的?”小廝口齒伶俐地向祁澤介紹唇脂。
“她……應該會喜歡顏色淺淡一些的?!闭f著,祁澤就從這十幾款唇脂中看到了一個顏色清淺如粉櫻的唇脂,嬌艷芬芳,正似那嬌瑩清麗的可愛少女盈盈地站在城門口送她的模樣,白色大氅加上那潔白如玉的簪子,清新脫俗。
“我就要這個了?!?/p>
“好嘞,小人現在就給客官包好嘍。”小廝應聲說道,手腳麻利地包好后遞給祁澤,“客官可要看看女子用的首飾,我們這個店的首飾很多官家小姐都很喜歡的,就在前面一點離得并不遠?!闭f著,小廝就指著前面的那個臺子。
臺子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形形色色的精美典雅的首飾,不勝枚舉,使人目不暇接。
這個商鋪還有賣首飾的?祁澤不由抬頭順勢看去,看著這些首飾祁澤就打算轉身離開,但就在轉身時她用余光看到了一個精致嬌艷的海棠花簪,靜靜地放在那里不爭不搶,寧靜悠然,在一堆珠光寶氣的貴重首飾中格外亮眼。
“這個我也要了?!?/p>
在許府,許幼宜坐在涼亭里眼睛一直看著門外,“祁三公子怎么還不來呢?難道是不好意思了嗎?還是說他平時太忙了沒有時間過來?”
面對著少女的擔心碎碎念,旁邊的半夏倒是很淡定,嘆氣道:“唉,小姐這才剛過了一個上午,也許祁三公子等一會兒就會來了呢。祁三公子或許現在正在挑選禮物,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
“雖然這么說,可我心里還是忍不住著急嘛?!苯又倥銌柕溃鞍胂?,是不是我的要求太過分了?祁三公子平時在朝堂上那么忙,我還對著他耍小脾氣。你說我要不要主動向他說話?也許找他說話了,他就會過來找我了,我心里也不用這般難受。一直在等他,等得我心焦?!?/p>
“小姐,你放心吧,祁三公子肯定心里惦記著小姐呢,也許等一會兒就會送來道歉禮物了呢?!卑胂陌参康?。
“你說的也是,他或許等一會兒就會送來禮物,我再著急也沒用?!鄙倥樕蠋е鹛鸬男σ饪聪蜷T外。
許思衡看著自己的妹妹這副模樣,只是一直嘆氣搖頭。
此時,許家的管家抱著一個東西走到許思衡面前,“少爺,這是祁家三公子派人送來的東西,說是給你的?!闭f著,管家的臉上就帶著一絲疑惑,送給少爺的東西怎么還包裹地這么嚴實,里面還隱隱有些芬芳花香。
“送給我的?”許思衡接過那個東西,揮手讓管家離去。
許思衡低頭聞到那花香味,就知道是送給許幼宜的,只不過是貿然送給女子東西不合規矩,就用了他的名義,而且在去泗河城時祁澤就是用他的名義傳信的。
許幼宜看到自家哥哥看著她,臉上還是嘆息無奈的表情,就知道這是送給她的。在當時她以許思衡的名義給祁澤寫信時,許思衡的臉上就是這樣的表情。
“祁三公子終于送來禮物了?!痹S幼宜連忙跑到許思衡面前,許思衡順手把東西遞給許幼宜。
許幼宜開心地接過東西就臉紅地往自己的房間里跑,幸好半夏手腳靈活才跟了上去。
少女輕輕地把東西放在桌子上,羞赧地打開了布包,看到是昨天她生氣落在辰月樓的點心盒。
點心盒被細心擦拭地一塵不染,里面滿是嬌瑩潔白的玉簪花,在其中一朵玉簪花上放了一個唇脂盒,旁邊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面用著俊逸硬朗,遒勁有力又不失溫和娟秀的字跡寫了一段話。
“唇脂與玉簪花很適合你,以后早些休息,身體為重,不用再雕刻點心盒了。”
少女低眉垂眸,面如紅霞,笑靨如花。
“哼,算你還有些良心?!?/p>
許思衡站在許府的院落中間,看著開得幽雅的蘭花,修長的手指不由拂在花瓣上,垂著眸讓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與,為娘想與你商量一些事?!边h處的許夫人走到許思衡面前說道。
“是什么事情?娘?!痹S思衡轉過身看向許夫人說道。
許夫人嘆口氣說道:“你已經過了及冠,是時候要娶妻了。那祁家大公子不是與你同歲嗎?在前些日子也娶了永寧公主為妻??茨阋恢睕]有要娶妻的打算,為娘這心里也不由著急,就想問問你可有喜歡的姑娘?”
許思衡聞言就垂下眼眸,看著蘭花不說話。
“若是溫柔端莊,賢良淑德,門第低一些也無妨,只要是你喜歡的。”許夫人看許思衡不說話,就補充說道。
“娘,兒子暫時還沒有要娶妻的打算,也沒有心儀的姑娘?!痹S思衡抬頭說道。
“沒有?”許夫人有些怔愣,想著再勸幾句,就想起空無大師讓她放寬心態,莫管兒女們的婚事。想到現在許思衡正值青春,年齡還小,現在不娶妻也不妨礙什么。
“好,既然你不想娶妻那就先算了。若是之后有喜歡的姑娘再說此事也不遲。只要你和幼宜兩人生活開心,為娘就不求什么了。”許夫人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許思衡看著面前的蘭花半晌,便溫柔地低頭輕嗅著清新馥郁的蘭花香。一襲青衫在蘭花的襯托下更加芝蘭玉樹,風姿雋永,嘴角微彎,淡淡的笑容似春日里的和風,舒適愜意。
“娘,兒子其實有喜歡的人,很早以前便喜歡上了?!?/p>
男子聲音輕柔,不知是在與誰說話,旁邊無人,微風陣陣吹散了那輕柔的話語,無人聽到,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