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檸埋著頭看著牛肉丸子在火鍋腥紅的紅油里不停的上下翻滾，被熱浪卷席著，不由自主地沉浮。她深吸了一口氣，到底還是把那股沒來由的委屈給壓下去了。

她盯著穆清笑得很嫵媚，回答道：“就說你這個老古板肯定不看電視吧，我現在可紅的很，作品多，代言多，錢多事少還風光，過得可舒服了。”

許檸抬手，將剛滿上的紅酒和著眼底的晦澀一口飲盡。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自由。

她自己選擇的路，有什么可委屈抱怨的，矯情。

穆清就這么看著她，眼哞里是望不見底的黑沉，彷佛是凌晨夜里半空中忽起的大風，卷著落葉和寒露裹了她一身，可她卻躲在高樓里，把那訴不盡的風都關在窗外。

許檸沒察覺他的眼神，只是自顧自地喝著，正打算再給自己倒上一杯，手里的酒瓶卻被橫空奪走了，穆清給她倒了半杯就停住了，語氣如常地問她：“那你為什么不回家，富貴不還鄉，有如錦衣夜行。”

“還不是怕你們沾我的光”許檸挑了挑眉，口紅被暈花了，將她鋒利的唇線模糊成曖昧的痕跡，“更何況，那個家我回去有什么意思。”

“你的心倒是挺硬。”穆清晃了晃酒瓶，半真半假地應和著。酒瓶空蕩蕩的，里面只剩下一點殘余的酒水敲打著酒瓶的四壁，發出晃蕩晃蕩的聲音，她喝得著實有點多了。

許檸聽了這話，恍惚了一會兒，然后笑得眼睛都彎了，月牙兒似的。

她笑得這般的甜，這般的美，這般的媚，卻讓人看了心里無端端地一酸，就像那月亮映在水上的影子，那么圓滿，實際上一碰就碎。

再往后，兩人之間的話明顯就少了起來，許檸又叫了幾瓶酒，喝得越來越快了。

都說心事重的時候不能喝酒，許檸臉上的飛騰起來的紅暈越來越多，眼眸里是顯而易見的醉色，她其實過去的應酬不多，酒量也沒有那么好，只是仗著紅酒度數低，就敞開了肚子喝罷了。其實就算喝醉了也沒有什么關系的罷，她在潛意識里總是對他信任良多。

穆清去結了帳回來，只看見許檸正在接電話，她一只手臂支在桌上，抵著下顎，眼神飄忽迷離，巴掌大的小臉被她硬生生地給擠成了包子臉，臉上飛紅，連耳根都燒了起來，半點也沒有當紅女明星的樣子了，倒是顯得嬌憨得很。

她含含糊糊地應了幾句：“嗯...嗯？地方啊，我想想...唔，大概是在蒼山路的，哦不是！是在...在朝暮大道，好像也不是...我在哪呀，我怎么記不起來了...”

穆清嘆了口氣，走過去從她的手里抽出電話，和電話那頭的人把他們所在的位置交代清楚。他耐心地等著對面人的回應，可什么也沒有聽到，電話那頭回應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唔...你搶我手機干嘛呀，還給我...”

許檸歪歪扭扭地開始撲騰，穆清無奈，只得把手機放到一邊去，先照顧好這只醉貓。

他打算把她扶起來，才剛剛湊近，手才剛剛碰到她的背脊，許檸就如夢初醒般，著急忙慌地坐直身子，抽出支著下巴的手，一把將他推開。

可惜她的力氣不大夠，沒將他推開不說，連自己都失去了平衡，往側邊歪去。穆清連忙一彎腰接住這只貪酒的小醉貓。

許檸的臉上燒得厲害，她的臉倚在穆清的腰腹之間，忍不住抱緊他的腰，貼住涼涼的襯衫，跟愛嬌的貓兒似的，蹭了蹭，似乎解熱的效果很好，她又忍不住蹭了蹭。

穆清完全沒有料到這一出，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要后退拉開兩人的距離，這只醉貓又黏人得很，他后退一點點，她就哼哼唧唧的哭喪著小臉。

他苦笑一聲，以前就知道她磨人得很，卻不知道她喝醉之后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副嬌憨的媚態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了...

穆清閉上了雙眼，闔住滿目翻涌的暗浪，他伸手把軟的跟沒有骨頭似的人兒給扶正，杠一伸手就被她一下子就抓住了，手心握滿他的食指，輕輕的晃了一下。

穆清忍不住就放緩了聲音，低聲問她：“怎么了？”

語調柔和得不可思議，如同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整天的沙礫，微啞而溫暖。

可喝醉的人是聽不進去的，許檸自顧自地嘀咕了一句，又開始胡亂的蹭著，有些亂了的氣息不講道理地撲在他的腰腹上，一陣酥麻感措不及防地爬上他的后腰眼。

穆清有些頭疼地按住她，他的余光落在許檸的手機上，發現那通電話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被掛斷了，手機的界面停留在通話記錄那一欄上，顯示剛剛通話的對象名字——小沛。

這個名字聽著有點熟悉。

穆清抽出思緒想了想，噢，是了，“小沛”是他從許檸嘴里聽到過最多的名字，她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臉上的神情總是很生動，時而嬉笑時而怒罵，靈動得不可思議，他那時候就想，他們兩個應當是關系非常好的朋友吧。

但是現在看來，應該不止朋友這么簡單了。

懷里的醉貓兒才安靜了一會會，又開始作妖，她攥著穆清的衣服，口齒不清地罵他：“穆清...臭傻子...王八蛋...你就是有眼不識珠，你就是...”

他彎下腰來想聽清楚她在說什么，可湊近了，她又不說話了。

“你想說什么，告訴我好不好？”他耐心的誘哄她，像是在拐賣單純的小紅帽。

許檸僵著不肯說話，好久才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酒嗝，然后也不纏著他了，一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副被嚇著的樣子，一雙黑葡萄似的濕漉漉的眼睛咕嚕咕嚕地看著他。

穆清簡直想笑起來，怕又惹著嬌人兒生氣，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他才知道，原她喝醉了是這么個樣子，嬌得像花骨朵兒，一句重話都聽不得，又怯又嬌的，惹的人止不住地心生憐愛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