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個時候尚且稚嫩，長頭發在后腦勺的位置扎了一個高高的馬尾，神氣又俏皮，她仰著臉，一副明媚青春的模樣，不染陰霾，成績優異，家境殷實，站在夏日的陽光里，不知道會是多少少年們青春痕跡中最旖旎的夢。

而她，就像一片云彩，想要飄到他的懷里，他卻不敢張開懷抱。

有誰能夠攥得住云彩呢？沒有人敢癡心妄想獨有它，它流浪在天邊，飄搖在夢里，你盡可以去仰望它，欣賞它，但是你不能試圖留住它。

他當時說了什么呢，他不大記得了，但是應該不是什么溫柔動聽的話，不然小姑娘不會哭得這么傷心。兩彎眼睛沁滿了天上的雨水，淌過她的臉蛋，一直流到了他的心里。

她哭得一點形象也不要了，鬢發散亂，臉蛋上面是橫七豎八的淚痕，睫毛都黏在了一塊兒，她抽噎著，還是不甘心，兇巴巴地抓緊他的衣衫下擺，小獸兒似的張牙舞爪：“穆清，我告訴你，你不喜歡你，你會后悔的！”

嗯，我知道，因為我已經開始后悔了。

“你以后想要追到我都不可能了，喜歡我的人從學校的東門排到了西門！”

嗯，我也知道。這么多人喜歡的你，怎么會喜歡上我呢。

許星知沒有轍了，她發現她的眼淚和狠話一點兒也嚇不到他，他就像是個沒有長心的人，寬容又溫和地看著她，好像她現在的所作所為就像一個小孩子過家家。他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果，剝開糖紙塞進了她的嘴里，然后一點也不嫌棄的用自己干凈的袖口替她擦臉上的眼淚和鼻涕。

許星知恨恨地盯著他，把嘴里的奶糖當成他，用力地咬了一口。奶糖被堅硬的牙齒切開，然后軟塌塌地黏在了牙齒上，用舌頭剔也剔不掉。

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突然，她仰頭，瞇起眼睛盯著他：“穆清，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生氣？”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剛剛被淚水沖刷過，透徹得像一塊剔透的水晶。剛剛還哭得跟淚人兒一樣，這會兒就在心里琢磨什么能讓他惱羞成怒的事情，果真是個小孩子心性。

穆清嘆了口氣，心里不知道到底是輕松居多，還是悵然失望居多。他應該早就習慣的。

“小檸，你還小，你...”

話才說到一半，他就呆住了。

他不知道小姑娘哪來這么大的勁，竟然一把把他推到身后的墻上，然后趁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拽住他的衣領，帶著他的頭往下垂，她帶著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急沖沖地撞上了他的嘴唇。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親吻，只顧著緊緊地貼著他，碾著他。直愣愣的動作更像是在宣泄內心無盡的怒意，她撞上來的力道很大，穆清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牙齒磕破了他的嘴唇，鐵銹似的味道在他的口腔里蔓延開來。

這絕對算不上一個美妙的吻，可穆清越像是被按住了頭頂的暫停按鈕。

人生第一次，他生出了手足無措的情緒。他僵著兩只手，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懷里是軟綿綿的一團云，他生怕自己一揮手，就揮散了她。她柔軟姣好的曲線緊緊的貼著他，鼻尖縈繞的全是她身上清甜的香味，她倔強地盯著他，漂亮的眼睛里是執拗的嬌憨。理智告訴他，應該馬上就推開她，可是雙手卻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別看我，求求你，別再看著我了。

他的心里在哀求，掙扎著抬起手，蓋在許星知的眼睛上，纖長濃密的睫毛在他的掌心里一顫一顫的，無法抑制的癢意從他的手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尖上，就好像童年在林間草地上攏在手心里的那只藍翅蝴蝶。

蝴蝶在他手心里。

可是小姑娘一點兒也不知道他艱難的處境，甚至還要得寸進尺地戲弄他。

觸到一點兒鐵銹的味道，才受驚似的收回來，她瞪大了眼睛：“穆清，你怎么流血了？我...”

話還沒有說完，許檸的唇就被人給堵住了。

他像是忍無可忍的樣子，一只手環住了她的腰背，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腦勺，穆清的唇覆了下來，帶著薄荷似的凌冽的氣息，卻又莫名地滾燙。

許星知愣住了，她覺得后背都麻了一下，像是有電流從她的身上劃過，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滾燙起來。

她毫無經驗，只能被動的承受著。

這個時候，許星知才意識到，她說的“吻”和他的“吻”區別到底有多大。她的腦袋都像是被人填充了糨糊，她睜著眼睛，視線都變得朦朧起來，呆呆地盯著他濃密的眉，筆挺的鼻梁，那雙總顯得疏離平和的雙眼，在此時此刻染上了情意，顯得多情溫柔了起來。

或許，他是喜歡自己的呢？

許星知暈乎乎的想，心里那處軟綿綿的地方，變得蓬松飽滿起來，冒出一個一個粉粉嫩嫩的氣泡。她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偷偷得意的同時在心底悄悄抱怨。

接個吻而已，怎么這么久，電視上都沒這么漫長，前面是幸福得頭暈眼花，現在她是缺氧得頭暈眼花。

她掙扎的力道大起來。求生欲迫使她把自己的性命牢牢把握在手中。

穆清察覺到她不會換氣，臉蛋憋得通紅，終于停了下來，他愣了愣，好像還沒有從剛剛的動作里清醒過來。等到他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作了什么，他耳畔染上去的紅色如潮水般褪下來。

他的唇緊緊的抿住了，后退一步，替她整理好有些凌亂的衣物，動作間細致又輕柔，斂著自己，不去觸碰到她一丁點兒露在外面的皮膚。

許星知咬著紅通通嘴唇，笑瞇瞇地看著他，笑容甜絲絲的，任由他俯下身給自己整理衣衫：“所以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剛剛是答應的意思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