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在一望無際的大海里遨游,卻始終都找不到那始的開端。你問問天?問問地?終點在哪?會有答案的話,誰還會愿意去尋找。
山川秋林,一片雪白的世界。溪流緩緩馳向大海,入洪流、相為融。
屋內,烤著火爐、扒開橘子皮扔在桌上。女孩躺在沙發上低頭玩著手機,隨手用一根叉子扎起烏黑的頭發,碎發凌亂,眉頭微皺。
只因為后面爺爺多次的打攪。
“歡歡,幫爺爺去四樓拿一下衣服。”
“歡歡…”
“歡歡,去四樓幫我拿一下衣服。”
爺爺剛滿72歲,頭發黑白交雜,白色偏多。他的魚尾紋很深,耷拉著一張臉就感覺有人欠他錢一樣。
他總是只穿灰色的上衣,灰色的外套,黑色的西裝褲。他就那么幾件衣服,穿了大半輩子都沒扔。
小時候,我看到他總是喜歡抽煙。一天至少兩三根,整個客廳幾乎都充斥著刺鼻的煙味,所以大家都挺嫌他的。
“歡歡,聽見了嗎?”
他又在吹了,刷動著手機里的微博,我逐漸不耐煩。
“啪”的一下,手機因為我的使力。重重的扔在桌面上,企圖讓他知道我的不滿。
他就坐在他的床邊,眼神追隨著我逐漸遠去,滿是皺紋的臉沉默不語。
“噔噔噔”地走上樓梯,我相信客廳肯定都彌漫著這種聲音。
拿下衣服,就扔在他床上。收拾好心情,終于心安理得的繼續拿起手機刷著微博了。
爺爺把衣服褲子掛到他肩膀,把手按在床的邊緣企圖借助它發力,讓自己站起來。
三兩下后,他終于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扶過墻面,一步一步地走向衛生間。
他的背已經直不起來了,彎彎曲曲的。
他無法正常走路了,需要外力的支撐。
他穿很多很多件衣服都會覺得冷,以至于他的房間總是需要火爐。
他越來越耳背了,我們總是需要叫著很大聲他才能聽清。
他一開始還能拿著碗,雖然手抖的不像樣。現在…他無法夾菜,無法端碗。總是需要嬸嬸或奶奶的幫助下才能
吃的下飯。
那時候的我,還不懂得這些如此明顯的征兆。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低頭刷著手機,讓自己沉迷在手機的世界中。
“歡歡,吃烤地瓜了。”
鐘愛著烤地瓜的何歡歡,立馬扔下手機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奶奶慈祥的臉龐印入眼中,奶奶笑瞇瞇地拿出兩個給我。
“給你爺爺拿一個。”
歡歡選擇了那個色澤鮮美的烤地瓜,手被燙紅了,她都喜滋滋地在剝皮。
“爺爺洗澡去了,等會先。”
奶奶臉色立馬收了起來,聲音驚訝:“洗澡去了?”
歡歡那雙褐色的眼眸亮晶晶的,眼角微朝上,鼻頭泛紅。
點點頭:“對呀,剛去不久。”
奶奶放下了烤地瓜,匆匆小跑到廁所里。不一會兒,廁所就充斥著奶奶罵罵咧咧的聲響。
我懶得聽他們說啥,端著一盆烤地瓜就興致勃勃地朝客廳走去。電視正在播放著《貓和老鼠》表弟表姝都聚精會神的看著老鼠戲弄貓的場面。
第二天中午起來,已經是九點四十三分,向窗外看去。太陽公公終于出來營業,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雪終于停了。
穿得圓圓胖胖的我帶上圍巾,帶上手套正打算出門。奶奶就已經把鏟雪的工具遞過來。
“歡歡,把門口的雪鏟干凈。”
……不情不愿地我不吭聲,卻還是拿著鏟子乖乖把門口的雪給鏟干凈了。導致路過的阿姨老奶奶都夸我。
“歡歡啊,鏟雪啊。太懂事了吧。”
“歡歡,這么勤快啊。”
我媽媽就我一個獨生女,幾年前我媽媽跟我爸爸離婚后,就自己出去外面打工了。
我從小就被爺爺奶奶養在身邊長大的,媽媽也只是在春節的時候才回家。
午后陽光傾灑在大地上,暖融融的光線讓許多人都出來曬曬太陽。
屋檐下,奶奶幫爺爺固定好車輪后,就進去做飯了。
還叮囑我照顧好弟弟妹妹們。
爺爺就一個人坐在門前,看著來來往往的鄰居、打雪仗的少年們,堆雪人的小孩。
最小的表姝正玩的不亦樂乎,斜眼瞧見爺爺在門口坐著。就蹦蹦跳跳地跑過去,跟著她一起跑的還有兩三個鄰居家的小孩,表姝她笑起來奶聲奶氣地邀請。
“爺爺,一起來玩堆雪人啊!”
爺爺趕忙搖搖頭,伸手說:“不去不去,你們玩,你們玩。”
另一個小男孩懵懵懂懂著接話:“為什么不玩?老爺爺,堆雪人可好玩了。”說著說著,還張開手比畫了一個大圈。
兩三個小孩你一言我一語地嘰嘰咕咕的向爺爺推薦“玩雪的樂趣。”導致爺爺眼角的魚尾紋又加深了。
我就在旁邊兩米左右的地方照看著這些弟弟妹妹們。
轉頭看向遠處雪白又沉寂的丘陵,白的晃眼,不自覺抬手遮擋燦爛的陽光,瞇起了眼睛。
在外工作的舅舅舅媽突然在我眼前晃悠,歡歡睜大眼睛驚喜的迎了過去。
“舅媽!你怎么回來了?”
舅媽身著大紅衣,挺著大肚子,手提著三四種的禮包,看見歡歡的時候也眉開眼笑:“歡歡!你都長這么高了。”
舅舅眼斜地看下來,雙手已經騰不開位置,他的視線被各種各樣的袋子給占具了位置,就連脖子上也掛在一個。
他憋著氣:“歡歡啊,幫你舅媽拿點東西。別讓她磕著碰著了。”
歡歡喜笑顏開了然地應了一聲:“好嘞。”
屋里,奶奶握著舅媽的手問東問西。
“幾個月了?”
“身體好嗎?”
“幾時懷的?”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
歡歡掏了掏耳朵,無趣地走出去就聽見舅舅在跟小孩顯擺著他手里的相機。
小孩也興致蠱然地看著他手里的相機,我突發奇想。
“舅舅,給我們拍個照啊!”
“行啊!”
當小孩們都排好隊行準備拍的時候,舅舅突然想起。
朝我們后邊爺爺喊了一句。
“爸,過來一起拍個照。”
快門定格的時候,孩子們稚嫩的臉龐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爺爺頭頂著個紅帽子,穿著羽絨服,手里揣著暖水袋,面部柔和。天邊有了云彩,我們都從未想過。這是第一張,也是最后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