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特斯洛，絕境長城，黑城堡。
爐火噼啪燃燒著，驅散著房中的寒意。
少年少女坐在溫暖的爐邊，面前的木桌上攤開著一本破舊厚重的書籍。
兩名年輕的男女正坐在桌邊，閱讀者一本破舊厚重的書籍。
少年黑發卷曲，上唇剛剛長出淡淡的胡須，年紀只有十五六的樣子。
一只通體雪白的冰原狼伏在他腳邊，輕微的鼾聲隨著搖擺的火焰上下起伏。
瓊恩·斯諾撫摸著這個不會說話的伙伴，輕嘆了一口氣。
他最近有些些魂不附體。
就在昨天，君臨城的渡鴉帶來了一個消息。
國王勞勃·拜拉席恩在打獵時死了。
而瓊恩的父親、王國之手——艾德·史塔克公爵——被指控叛國罪，被關在了黑獄之中。
信上還說他與勞勃的兩個弟弟共謀奪取喬佛里國王的王位。
天方夜譚！
自己的父親重榮譽勝過生命，他絕對不會背叛鐵王座，更不會背叛與他情同手足的國王。
“難道他們都瘋了么？怎么能把父親當成叛徒？”瓊恩喃喃道。
一個小小的聲音在瓊恩心里低語。
‘自己的父親最重視榮譽，是絕對不會做玷污自身名節之事？’
‘真的么？’
‘那他又為什么生了我這個私生子？’
‘這又有何榮譽可言呢？’
‘還有我真正的母親，她到底是誰？她怎么樣了？父親連她的名字都不肯告訴我。’
“瓊恩，你還好吧？”桌對面的白發少女關切的聲音問道。
“哦？噢...”黑發少年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抱歉地搖了搖頭：“我...我還好。我們繼續吧。”
他把桌子上的歷史書翻過一頁：“我們講到哪兒了...哦...維斯特洛的家族和王國。”
“我們之前講過，這片大陸叫維斯特洛。”
少年指著書頁上的金底黑鹿：“現在于鐵王座上統治全境的，是拜拉席恩家族。”
書本翻過一頁，男孩兒盡量用最簡單的語言講述著：
“鐵群島，葛雷喬伊家族”
“河間地，徒利家族”
“谷地，艾林家族”
“西境，蘭尼斯特家族”
“河灣，提利爾家族”
“風暴之地，拜拉席恩家族”
“多恩，馬泰爾家族”
書本一頁頁翻過，最后停留在了一個家徽上——白色雪原上銀灰色的一只冰原奔狼。
瓊恩盯著看了許久，低聲說道：“這是史塔克家族，也是我出身的地方。”
他的眼神瞥向桌子對面，打量了一眼女孩兒手邊那把精致的長劍，最終落在了少女的臉上。
她叫希瑞菈。
淺灰近白的短發，眼眸如翡翠般碧綠，一道傷疤從左臉貫穿到耳根，但卻絲毫不影響那姣好的容顏，反而平添了一分英氣。
少女十九歲，皮質的束腰和長褲勾勒出成熟少女才有的曲線。
按年紀少女算得上自己姐姐，但不知為什么，瓊恩每次與她相處都會臉紅心跳，這讓他時不時地感到羞恥和罪惡。
這位神秘少女來到黑城堡已經有段時間了。
四個月前，瓊恩的叔叔——班揚·史塔克——帶領著游騎兵北出絕境長城巡邏，自此便音訊全無。
杰瑞米爵士數次率隊出城尋找，他們沒有找到班揚，卻帶回來一個昏迷的少女。
她昏迷了三天后終于醒來。
守夜人們本期待著少女身上有著什么驚人的情報，但立刻就發現她根本不會說通用語。
身上的裝扮也壓根不像長城以北那些賽外人，甚至比守夜人們都“文明”的多。
背上那把精致的單手劍，更是讓唐納·諾伊——這位為勞勃國王打造過戰錘的鍛造大師——都驚嘆不已。
在伊蒙學士的建議下，莫爾蒙總司令并沒有對外聲張，并允許少女留在了黑城堡。
這個決定讓所有守夜人兄弟歡欣鼓舞。
而年紀較小、同時算很有文化的瓊恩·斯諾，自然承擔起照顧少女、教導少女通用語的職責。
這個決定讓又其他守夜人兄弟大叫不公。
但他們很快便發現自己想多了。
少女的身手好到不可思議，兩個想占她便宜的守夜人被打成半殘，現在還躺在床上。
更夸張的是，守夜人里有不少沒落的騎士和貴族，有的甚至曾經是全國上下一等一的好手，但沒有一個是這個十九歲少女的一合之敵。
所有人很快意識到——
少女想走，沒人留得住。
少女想留，也沒人趕得走。
這也讓女孩的身份更加神秘了。
而少女的語言天賦同樣驚人，僅僅四個月的時間，她已經可以與守夜人們日常交流，甚至還會在練習場上指導新人。
而那個驕橫跋扈的艾里沙索恩爵士卻對此敢怒不敢言。
最近少女更是開始要求瓊恩為他講解歷史和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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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所有的王國...都這么冷么？”希里用生疏的通用語問道。
“并非如此，南方的多恩盡是沙漠，高庭四季如春，河間地布滿沼澤森林。只有北境的氣候才如此嚴酷。”
“所以越北...越冷？”少女似乎對寒冷特別關注。
“嗯...”瓊恩裹了裹身上的毛皮大氅，又往火爐中添了把柴：“是這樣的，絕境長城以北比這里還要冷。”
他把桌上的書籍翻到了最后一頁，展示出了一副粗糙的手繪地圖。
“這里是王領，這里是河間地，這里是谷地...”他的手指在狹長的大陸上移動著，最終停在了它的北方：“這是北境，而這里...”
他的指尖繼續上移，落在一條橫跨大陸東西的粗線上：
“這就是絕境長城，王國的北方邊界，而中間這個黑點，就是我們身處的黑城堡。”
希里點點頭，她的目光跨過長城，繼續上移。
她看到長城之外是大片的空白，只有零星的地形和地點標識，在那之上，空白的大陸繼續延伸著，直到書頁的邊緣。
很顯然，王國對長城以北的塞外之地記錄很有限，對更北方的極寒之地更是一無所知。
“哦，對了。”注意到了少女的興趣，瓊恩指著長城解釋道：“游騎兵就是在這里，鬼影森林的西邊發現你的。”
希里點點頭。
在她模糊的記憶中，她對這個世界的第一印象就是無邊無際的雪原。
她當時被無數行尸包圍，拼盡全力才沖出尸群，最終在冰天雪地中力竭暈倒。
希里問道：“這里...這個黑城堡...你們守夜人...都屬于北境？”
“并非如此...”瓊恩搖頭：“守夜人是一個獨立于七大王國的組織。嗯...讓我想想如何解釋。”
他撓了撓頭，前后翻閱著書本，開始組織起自己的語言。
希里聽得很認真，瓊恩已經在盡量用簡單的語言，她還是聽的半懂不懂。
但她還是大致了解了何為守夜人，以及這個組織的悠長歷史。
守夜人是一個獨立于七大王國、專門守衛絕境長城的軍團。
它是七大王國歷史上最古老的組織，成立于八千年前的黎明紀元。
在那歷時長達一個世紀的無盡黑夜中，一種叫【異鬼】的怪物從北方的永冬之地殺來，它們騎著動物的死尸，后面跟著行尸走肉組成的軍隊。
維斯特洛大部分地區和王國在那次入侵中淪為廢墟，直到最后一只軍團在黎明之戰中將之擊潰。
在危機解除后，為了防止異鬼再次入侵，凡人王國修建了這座絕境長城隔絕了北方的世界，而“守夜人”們則披上黑衣，駐扎在這世界的盡頭，化身為南方文明世界的永恒守衛。
在鼎盛的時期，守夜人軍團在綿延數百里的長城駐守了十九座城堡，士兵人數達到上萬人。
他們肩負最為崇高的任務，受到全國上下的一直尊敬，許多北方貴族甚至把去絕境長城服役看作是一種榮耀。
很多北方家族中繼承順位比較靠后的兒子都愿意穿上黑衣，貴族們的紋章和盾牌掛滿了黑城堡的大廳。
如今八千年過去了，守夜人早已不復當年的輝煌。
絕境長城沿線的十九座城堡大都廢棄，只剩下三座城堡仍然有人駐守，而守夜人的數量也僅有不到一千人。
守夜人軍團的兵源也大不如前：他們要么是吃不起飯、還不起債的破產農民，要么是偷獵者、強奸犯、小偷這種罪犯。
以及瓊恩·斯諾這樣的私生子。
只有少數成員來自貴族家族，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之所以加入守夜人，不過是為了免除逃避政治和戰爭失敗的刑罰而已。
比如瓊恩的父親——艾德·史塔克公爵——如今因為叛國罪被打入了紅堡的黑牢之中。叛國本是死罪，但如果國王足夠仁慈，或許能給艾德公爵加入守夜人的選擇。
而披上黑衣也意味著斷絕了自己的過去。
“無論是自己家族的命運，還是王國之間的戰爭...”瓊恩講述道：“都再與自己無關。守夜人的職責，只在長城之上。”
歷史上有無數的例子——加入守夜的貴族看著自己的王國戰敗、家族被屠戮，那怕你已成為手握重兵的守夜人總司令也不能插手。
就如同守夜人的誓言所云：
“長夜將至，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將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我將盡忠職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號角，守護王國的堅盾。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瓊恩讀到這里神情變得有些恍惚，他聲音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了呢喃。
“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那個驕橫的喬弗里國王會允許父親披上黑衣恕罪么？
難道自己還會與父親在長城團聚？不再以父子相稱，而成為了守夜人兄弟，那是多么奇怪的景象？
“瓊恩？”希里的聲音讓瓊恩回過神來：“我們今天就到這里吧。你早些休息吧。”
少女的臉上帶著關切的微笑，爐火在綠色的眼眸中反射出迷人的色彩。
“對不起...”瓊恩只覺得自己口干，便逼自己又喝了口酒：“我們把剩下的說完吧。”
“不用了。只是我還有一個...問題。”少女秀眉緊蹙，在自己本就不多的詞匯中挑選著：“為什么守夜人...墮落了...”
瓊恩一愣，馬上又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輕嘆一聲：“大概本來就不需要那么多人吧。”
“也許黎明紀元的野人部落比現在強大許多吧。”男孩聳了聳肩：“那段歷史連學士們也不清楚。”
“野人？”希里顯得很疑惑：“你剛剛還說...守夜人的職責是抵御..嗯那個...異鬼么？”
“從來就沒有什么異鬼，那都是用來嚇唬小孩子的傳說而已。”
“可是我遇到的東西...”希里還想追問，但還是打住了。
她突然明白了。
她剛剛到這個世界時，在冰天雪地里遭遇的那個統帥尸群的怪人，很有可能就是這些守夜人所說的“異鬼”。
然而這些駐守長城的守夜人，反而在過去的八千年中壓根再沒見過“異鬼”，以至于已經把那當成了童話傳說。
希里回憶起遭遇“異鬼”時那場詭異的暴風雪，這些怪物確實與寒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如果那真的是解決白霜的關鍵所在，那么這些守夜人自然是可以借助的力量。
她開始思考著如何向這些潛在盟友講述自己昏迷前所遭遇的一切，說服他們采取更激進的城外探索。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一個胖胖的少年推門走進了房間。
“瓊恩，總司令讓你去廣場上。”
他非常肥胖，深色的凌亂頭發下是一張巨大的圓臉，一雙灰色的眼睛看著瓊恩，卻又時不時羞澀地偷瞄希里。
“奧瑟和杰佛的尸體被運回來了。”
“知道了。謝謝你來通知我，山姆。”瓊恩聞言趕忙起身向外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希里，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嗯。”少女跟在瓊恩后面，看著那個叫山姆·塔利的少年低著頭，害羞地躲避了自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