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饌玉炊金,歌舞升平。
正堂那人英眼微紅,笑比海舟漂漾。
外袍半褪,雄厚胸肌將顯不顯。
三兩杯美酒下肚,他徑自摟過左擁右抱。
美人偎靠他懷,耳鬢廝磨,笑問他嬉間軟話。
他突然大笑幾聲,聲聲爽利,卻是不知憶起何事,不過半刻,他眸光顯然又轉黯幾許。
聽著那些綿軟求寵的嬌嗔之詞,他不緊不慢的舉起一疊銀票。
“老子就是要浪,爾等,今兒便給老子浪個夠!”
然后顫手一揚,紛紛揚揚的票子舞了半間客室。
在那片熱聲非凡之中,他攬著那人徑自摁去了案下。
美人側眸半斂,烏睫輕顫,嬌羞怯怯正好,顧承御卻冷了臉:“浪,何為浪,不懂嗎?”
說完又是舉起一扎票子往上一揚:“給老子浪。”
票子紛紛揚揚落在那惶恐不安的眼梢:“五爺……”
“老子叫你浪!”
嘩啦啦再是幾聲,銀票漫天飛。
美人掐了掐掌心,當即攬上他健碩厚肩反勾住他。
勾人桃花眼直凝他,修長指尖就徐徐順進他那松垮領口。
顧承御猶覺不夠,
見她將探不探之時,
大掌猛然捉上那纖身柳腰,
聽了聲酥骨輕囈方覺快意幾許。
“侯爺!”
“侯爺??!”
拾一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撲進了室內。
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眸如血就,驚恐萬狀。
“……出事了,侯爺,出事了??!”
那人不徐不疾的撫過嬌娘眉眼,唇瓣浮笑,卻見通身陰寒,無一不散著凜冽:“死不了就休要來煩本侯?!?/p>
“侯爺!”
“老子叫你滾…”
話未落音,但見拾一顫著手舉起的那方帕子,他就倏的變了臉。
猛地揮開美人坐起身,一把奪過那帕子,將那殷殷紅紅仔細翻看了個遍,怒問他是為何意。
拾一戰戰兢兢道:“這是第一個出來的人腰上掛的,說是……說是……”
如晴天霹靂,震得他當場愣住。
票子猶在紛紛揚揚,劃過他發怔尤為不可置信的眉眼,拍著那半闔顫顫的唇瓣。
不知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他倏而醒過神,又扯著那帕子看了個遍。
“怎么可能…”
醇厚嗓音暗啞,他猶是不敢相信,眸子怔怔,那手顫如抖篩。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p>
“屬下也不敢信,可、可…”
“她人呢!她人呢!!”顧承御猛地揪上拾一領口,額間青筋繃緊,暴怒至極:“我問你她人呢!!”
見那閃閃躲躲的眸子,一把甩開他,握了佩劍便如瘋魔般疾沖而去。
顧承御趕到時,余下兩個高壯些的中年乞丐猶在抵弄著她。
周處除了那凌亂不堪的污處,便是歡好之后余下的腥膩之氣。
濃重作嘔,頭疼欲裂。
常日連溫飽都是奢求的人,到了這一刻竟也飄浮浪蕩起來。
污糟破衣半褪,
油臉緋紅,
滿眼癮欲。
而此時的允今安早已被渾身癱軟,
就那樣軟趴趴的被扣摁在墓碑之上。
渾身指痕撓印,
濡濕亂發滴滴答答落著細汗,
摳到滲血的指尖無力垂掛,淚眼半闔,唇瓣齒痕血跡斑斑,
臉色白青得駭人,氣息薄弱得駭人,頗有些渙散氣盡的意味。
顧承御目光猛地一戾,寒光一起,舉起刀劍往那倆人狠力而去。
兩注猩紅,
前一刻還在歡樂交好的倆人忽然目光一怔,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倒了地。
沒了支撐的允今安就順著墓碑堪堪癱軟于地,
癱靠在那墨染的“蕭霆?!比?,渾身軟如水,幾欲氣絕。
顧承御卻視若無睹,折身疾步上前就一把鎖了她的喉,另一手則是舉著那方浮著紅殷殷的帕子:“這是什么!”
“這是什么??!”
“說話——”
“我叫你說話——”
見她欲漸闔了渙散的眸子,他指骨就愈發用力起來:“這是什么?。 ?/p>
“從前日日送到我房里的東西?!?/p>
允今安倦眼闔攏,極其艱難的扯了個諷笑。
“…如今,竟要反問我是為何物了嗎?”
顧承御原想說著什么,但見那羸弱的可憐模樣,又突然定過神來。
“休要再做這矯情模樣來哄騙本侯,這么塊帕子,要多少,本侯便能予你多少!
你以為我還會再受你蒙騙,還會再信你心疼你嗎!”
猛然甩開那癱軟如水的人,他眸光暗涌:“不是沒給過你機會,是你一次次利用本侯背叛本侯,一次次挑戰本侯的底線,如今惡果便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
“去給我查!”
隨著顧承御疾步而來的還有那撼天之怒:“翻遍紹王府,踏遍整個大啟給我去查!”
當天允今安又被送回了尚水榭。
死令下:再叫她逃了半步,整個尚水榭陪葬。
允今安渾渾噩噩的昏了三五日,每每一闔眼便是那噩夢連連。
低賤難聽至極的浪蕩之詞。
哄臭到幾近窒息的氣味。
腥膩作嘔的舔啃。
一個接著一個的玩弄。
每次都是驚悸顫栗猛然醒來,然后渾身都如墜入冰窖,剔了骨般的疼。
那處更甚。
便是用了三兩日的藥,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如撕裂一般。
后來身子養好了些,能勉強下榻了,卻是精神差到了極致。
只要尚有一口氣在,他就不會放下對她的折辱,噩夢猶存,何以見安?
何況如今他已然將那門窗徹底上了鎖,除了每日送藥所開的半頁小窗,再不能得見天日。
房里又有孔嬤嬤吉祥兩大門神日夜看守。
莫說經此一事再無心力,便是想做些什么也難于登天。
整日里,她便像個木偶失神的躺著靠著。
到了時辰就會有人進來強行給她灌續命湯藥。
嘔了吐了,便會加倍送來,直到灌到她再無力折騰,灌到她喝下湯藥為止。
日子長了,孔嬤嬤吉祥也會勸她,侯爺心里是有她的,只要她肯向侯爺服軟認個錯,侯爺還是愿意疼她的。
她就笑。
這些日,她認的錯還少嗎,他何曾有過半分仁慈?
退到絕路,軟到沒了骨頭,他又何曾有過半分手軟?
他就是要這樣吊著她,時不時來一場狂風疾雨,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她,除了受著接著,還有何為?
她,允今安,不徹底死在他手里,他就不會有停手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