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師兄這是什么意思？”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攔住陳青城，當面向他質問的，竟然是掌門青萍真人。
在外懟天懟地懟空氣，在自家門宗里卻一直樂呵呵當老好人的青萍真人，繃著一張可愛的童子臉，氣鼓鼓地看著陳青城。
還仰著頭。
他本來坐在閣樓之上的，這時候為了說話方便已飛身下來，登時比陳青城低了一尺有余。
原該是緊張的氣氛也就夾雜了些滑稽感。
連一貫神情冷峻的陳青城都露出了一絲無奈，仿佛對付這位掌門師弟，比當年去補天還要為難。
“你們不要縱著她……”
“北辰真人這個‘你們’，指的是誰？”
一句話沒說完，已經被另一個聲音冷冷地打斷了。
青萍真人過來，碧游元君自然不會落后，而言語之間還要更尖刻一些。
“論理北辰真人的弟子，我們都是不該管的，小竹子入門一年多，不過跟著弟子們一同修習功課，見掌門和我的次數都很少。就不知北辰真人這個‘縱著她’的罪名，說的是掌門、我、還是蘇師兄？”
碧游元君主管天問山刑律，有人要白筱筱退出試劍大會，確也該她來過問。這時候說話便理直氣壯，連蘇摯也一句話拉了來湊數。
被點到名的蘇摯自然無法坐視。
原本該捉對試劍的場中，此刻是無法再繼續了。
眾人都帶著些緊張，輪流望著這四位院長。
“咳，北辰！”向來愿意做好人的蘇摯，只得開口先打圓場，“小竹子方才不過是疏忽，才稍稍違反比試規則，重新比過就是了，也不必……”
“她沒有資格參加試劍。”陳青城冷冷的一句話，直接打斷了蘇摯。跟著向面前的三人行了個同門禮，徑直走了過去。
白筱筱一直聽他們爭執，聽得一頭霧水，見他前行，也只得跟上。
青萍真人登時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一把拉住了她。
“小竹子！”比白筱筱還矮一點的掌門，像打抱不平似地沖著她嚷，“你就一點都不覺得不公平？”
白筱筱無奈的神情和陳青城如出一轍。
她固然是覺得她老師這一手完全沒來由，但他既然是這么說的，總有他的道理。
她也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面說她老師不公平。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答才好。
陳青城回身看了看，索性拉起她另一只手，淡淡道：“走。”
說罷再不停留，拉著白筱筱直接離開。
青萍真人自然是不好跟他較勁的。
一個掌門，一個院長，一人拉著小弟子一只手，成什么樣子？
只得氣呼呼地放手看著他們離去，自己沉默了一陣，才跺腳道：“我也走了！”
碧游元君也沒開口，卻駕云跟在他身后。
四位院長一下子走了三個，蘇摯頓時有些尷尬。轉頭見場中王樂和參加比試的眾人還眼巴巴看著自己，只得勉強笑了笑，道：“你們繼續就是。”
試劍大會十年才舉辦一次，許多人都等著得一把心儀的好劍，這時當然不愿就此結束。當下該比試的眾人重新擺開架勢，再行交手。
只有無塵君站在當地愣了一陣，什么話也沒說，轉身就出了人群。
白筱筱被強行棄權，本來她算是平白得勝，但這樣的勝利，要來又有什么用？
還嫌不夠丟人么？
……
陳青城拖著白筱筱喚出云駕，在空中行進一陣，才松了手。見她自己駕云甚是穩當，不禁點了點頭。
“老師……”白筱筱猶豫一下，還是開口問道，“聽說……老師被劍氣所傷，不知……”
“嗯？”陳青城眉梢一挑，目光中似乎掠過一絲驚訝，頓了頓才道，“無礙了。”
意思就是確實受過傷，只不過對他來說，比起之前的傷勢也不算什么而已。
白筱筱對她老師這種簡潔的語言風格，已經了解到了一定深度，短短的一句話，就能聽出背后許多未竟之言。
試劍大會的事頓時拋到了腦后，她只顧急切地道：“對……對不起，是我的錯，我……”
話還沒說完，身旁的陳青城卻伸手拍了拍她，像是一種撫慰。
白筱筱意外地望過去，他卻又轉開了頭，一言不發。
直到云駕落在上清峰上。
白筱筱左右看看，忍不住“咦”的一聲。
“小竹子沒想到吧？”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來，可不正是之前還氣鼓鼓的青萍真人么。
“啊！拜見掌門！”白筱筱想不出別的話來，只能行禮，卻立刻被青萍真人拉住了。
“剛見過，又要行禮，你煩不煩？”青萍真人笑著，直接引她到蓮花洞里去。
陳青城當然不用他讓，自己跟著進來。
白筱筱這才意識到了不對。
“掌門和老師，難道是……”
兩人剛在碧落峰上吵了一架，轉頭就到這邊來會合，顯然有事相商的樣子。那之前的一切，無非是做給別人看的。
這么說起來，強行取消她參加試劍的資格，不過是給兩人爭執所尋的一個由頭罷了。
想清楚這一點，被當了工具人的白筱筱倒沒有什么不快，只向青萍真人和陳青城都躬身一禮。
“既然掌門和老師有事，我先告退了。”
剛一轉身，卻又被人抓住了手臂拉回來。
“你留下。”陳青城淡淡地看她一眼，才松了手，自己卻向外走去。
“我就說你沒想到！”青萍真人兀自笑呵呵地說道，“我是找你有事，又不能大庭廣眾地叫了你就走，只好請陳師兄幫個忙。”
白筱筱聽了，一時有些發愣。
本以為自己是工具人的，沒想到，這工具人其實是她老師？
掌門找她又能有什么事？
“還是我跟小竹子說。”和青萍真人一樣，早就等在洞內的碧游元君走過來，看著掌門人的目光里頗有點嫌棄。
青萍真人卻一臉輕松地走到一旁坐下，毫不介意。
這兩人的關系果然有趣得緊。
白筱筱百忙之中還不忘八卦了一下。
“你知道，天問劍宗與大周國相依而生，周國的國師歷來由本門弟子出任。”碧游元君想了一下，終于找到個話題的開頭，“上次也對你提過，若無意外，下一任的國師便內定由你擔任。”
白筱筱猜到掌門找自己過來，多半和這事有關，便點了點頭，靜待下文。
碧游元君卻又頓了頓，才下定決心般道：“但現下情況有變，當今國師性命危急，怕是不久于人世，只有馬上遣你下山，把這擔子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