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的主人并沒有點燈,一切都在黑暗里。一個攝像頭在桌上微微亮起紅光,顯示開始錄制。
“咳咳。”
似乎有人正在清嗓。
“在一切開始之前……我想聊聊英雄賽爾們的故事。”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像女性,又像是個年輕的少年。
“那是一場長達十二年的史詩,可歌可泣。”
隨著一絲微薄的藍光,一片繪本般的投影便出現在了空中,微弱的光線照亮了講述者。
那是一個擁有金色、藍色外殼和一雙蔚藍的眼睛的賽爾機器人,他的指尖躍動,面前的全息投影便開始變幻。
“當時,地球文明迎來了危機。全球戰爭、資源枯竭、自然災害正在席卷整個地球。生態系統全面崩潰,而那場遠道而來的'卡斯摩流星雨',是擊潰地球文明的最后一場災難。”
此時的畫面里,世界被戈壁與荒漠覆蓋,只剩黃沙與嗆人的塵霧。巨大的戰爭機械從熒幕上滾過,發出轟隆隆的悶響;飛行器遮天蔽日,幾乎遮擋住了陽光。隨著他的講述,天幕出現了些許不自然的星點。
“孩子們總喜歡對著流星雨許愿,不是嗎?但它并不總是美好。我想所有人經歷過的人,都會記住無數拖著地獄色彩的小行星從天而降,讓烈火燃遍整個世界的情景。”
“地球,如同煉獄。”
藍色賽爾的手輕輕扭轉。隨著無數隕石從天而降,投影像被焚燒的廢紙一般被火焰吞噬,化作粉末,讓整個房間在再次陷入黑暗中,而這位講述者也噤聲幾秒,讓死亡一般的寂靜蔓延開來。
“來自宇宙的銷煙呀,就仿佛是在對渺小的人類發出嘲笑。他們的貪婪、私欲、勾心斗角其實什么都不是,對于莫大的宇宙來說,比螞蟻的吵鬧聲還要微小。”
“讓生命就此消逝……就像動動手指那么簡單。”
講述者在黑暗中輕笑著,就像這一切只是茶余飯后的談資。
“哎呀——我想人類終于是后悔了吧?所以所有戰爭就此停息了。只不過此時的地球早已破敗不堪,他們早在自我消耗中把這顆曾生機勃勃的星球近乎榨干,只能后知后覺地將自己的家園重新保護起來。”
“那么該怎么辦呢?'只好向偉大的宇宙尋求幫助了。'人們這么說——于是,深入宇宙尋找資源的計劃被提出了。但是如今他們手上的資源已經不足以支撐鮮活的生命完成足夠遙遠的宇宙探索了,所有人都知道一個破碎的文明制造出來的飛船有著多大的風險,當時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承擔這樣的風險。”
“但此時,有一個聲音出現了。那就是在當時一直作為陪伴、協助而存在的小機器人們——賽爾。'讓我們去吧。'偉大的先驅們說。'我們不需要生命維持系統,也不需要很大的飛船。我們節能、續航久、又聰明勇敢。我們愿意為了地球文明的延續,奔赴深空。'”
畫面終于亮起,一只小小的機械臂舉了起來。緊隨其后的,是無數同樣飽含熱血的自薦。
“于是,七艘代表著希望的年輕飛船——碧空之息號、熾焰之矢號、寂靜深林號、大先知號、女神低語號、雪鷹號與風鳴號,從地球上啟航,這些小小的機器人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用不屈的精神與莫大的勇氣創造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跡,一片遼闊的星圖于地球文明眼中展開。我們偉大的先驅——英雄賽爾們,于水火之中挽救了地球文明,一切都重新煥發生機。”
七條銳利的光影穿透大氣層,就仿佛劃開了熒幕。就像一陣微風拂過,綠水青山與燈火霓虹重新出現在灰暗的地球。
“隨著科技的逐漸回溫,人類終于成功制造出一艘能夠支持長時間、長距離出航的大型宇宙飛船,為了紀念那些出生入死的賽爾機器人,他們便將這艘頗具意義的大型飛船命名為———賽爾號。而賽爾機器人的宇宙傳奇篇章,也就此拉開帷幕。”
一艘巨大而宏偉的飛船在投影中出現,其背后便是浩瀚的星海。在其中的,便是無數參與到地球文明發展中的賽爾機器人。他們眼神堅定、步履堅實,小小的身軀卻有著強大的氣場,那是一種名為“賽爾精神”的精神力量。
“而如今,人類歷史上第三艘大型飛船——極光號,即將啟航。”
“不知我是否也能在這篇章上,獲得幾分筆墨呢?”
講述者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盡管機器人并不需要呼吸,這更像是一種擬人的行為,是賽爾機器人為了更貼近人類形成的習慣。他望著熒幕上熠熠生輝的景象,笑了,笑中所含的是幾分柔軟的憧憬和一分很有份量的決心。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講述者輕微地愣了一下。他將投影與攝像機關閉,并打開了房間的燈。原來他的懷里抱著一本電子書,正是這本電子書在空中播放了剛才那段影像。
“請進。”他溫和地朝門外喊道。
大門打開了,一個上半身穿著紫色裝甲、下半身則是摩托車一般的結構的賽爾頂著夜色與月光站在門口。
“斯凱樂先生。”他說。
“赫爾默前輩?”名叫斯凱樂的講述者略顯意外,“這么晚了,您怎么來了?”
“我剛忙完事務,恰好路過,看見你的房間沒有關燈。明天就是船長上任儀式了,我想提醒你早些休息,別到時候在現場困得睜不開眼,你可是主角。”名叫赫爾默的賽爾淡淡地說,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卻顯得沒什么感情。罷了,他又簡單環視了一圈斯凱樂的房間,問道:“你剛才在說些什么嗎?”
“我在錄制日志呀。”斯凱樂溫柔地笑著,“我激動地睡不著覺,就想著不如今天就錄個有趣的開頭。未來如果我犧牲了,大伙還能從我的日志里記住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們確實挺想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的。”赫爾默微微挑眉,“對你的評論又炒翻天了,我想明天儀式門外會聚集不少媒體,我聽說會有人專門解析你的每一個動作是不是什么地下反動派間諜的特殊信號。你的資料太少了,他們對你不放心。”
“哈哈哈,他們有想象力,這是好事。”斯凱樂作為成天被懷疑來歷的當事人——一位因為背景資料太少、身份太過神秘而被輿論裹挾的陰謀論船長,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件事,表現得很坦然,反而笑得很開心——看起來就是一個很愛笑的賽爾。
“你很有自信,這也是好事。”赫爾默點頭。
“時間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吧。副指揮官這個職位肯定也很忙。”斯凱樂說道,隨后便打算起身,“我送您?”
“不必,我的住處不遠。”赫爾默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但似乎是思考了片刻,他又抬眼看向斯凱樂,眼神里多了幾分憂慮。
“我還是很好奇——你確定你的招收方案、行動目標真的都是可行的?”他說,“我倒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公眾需要一個交代。”
斯凱樂停下了動作,迎上了赫爾默的目光。
“我習慣讓時間檢驗真理,畢竟言語是貧瘠的,結果才最有說服力。”他笑著說,“不過這點我能保證——我的船員們,和這趟旅程,一定熱情、勇敢、與眾不同。”
“再者……如果我的做法實在太出格,您也可以拉我一把——懸崖勒馬嘛,副指揮官先生。”斯凱樂朝他眨了眨眼睛,“在這方面,還是您比我更有經驗。”
赫爾默看著他,臉上還是露出了一分不起眼的微笑。“怪不得他們都拿你沒辦法。”他搖了搖頭,“那么就這樣吧,祝你明天一切順利,斯凱樂船長。”
斯凱樂依舊笑得很溫柔。
“晚安了,赫爾默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