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漫愣怔了數秒鐘,接下來的反應是目光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子。
她晚上睡覺穿了睡裙,蓋著薄薄的毯子。但夏季天熱,半夜很容易踢掉毯子,裙子還會蹭到腰上去。
好在,她的裙擺遮著該遮的地方,她這才穩穩的坐了起來,“哪兒病了?”
她開口說話,在陸荼看來,仿佛是給了他進她房間的許可。
他沒有應聲,晃晃悠悠的走進來坐在了她身邊,把腦袋探在了她面前,聲音還是帶著撒嬌感:“應該是發燒。”
探少年的腦袋之前,喬漫的臉先燒了起來,清澈的眼睛都朦朧了起來,就像春日早上煙霧朦朧的湖泊。
剛睡醒的姑娘本來臉色就紅撲撲的,現在陸荼又眼瞧著她的臉越來越紅,少年頓了頓,在喬漫之前伸出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
“你沒發燒,為什么臉這么紅?”
隨著少年的聲音,喬漫的心跳的慌亂。
她連忙推掉陸荼的手,瞥開了眼神,“我……熱……”
陸荼耷拉著眼皮的點了點頭,絲毫沒多慮,也沒看出她的不對勁。
他繼續把頭探在她面前,“那你看看我……”
少年那雙斜長往上揚起的桃花眼睛現在揚的更高了,雙眼皮也寬了些許,而平日里下垂的唇角更下垂了些。平日里白皙的膚色毫無血色。
這是很淺顯的病容,喬漫還在心猿意馬著,她抬起手剛準備去探一下少年的額頭,可昨日突然萌生又迅速占領她整顆心的,那些對陸荼的奇怪感覺,讓她不甘心只是用手去觸碰他。
心如鼓擂。
而喬漫,最不缺的,其實就是勇氣。
她還是抬起手來,但伸出去后,卻是掠著少年的肩膀勾住了他的脖子。
等她涼涼的手在少年的后頸停下來時,她看到了陸荼眼里的錯愕和吃驚。
而不給陸荼說話的計劃,她手一用力,讓他的頭更往前,她的額頭碰與他的額頭相碰。
她還是有些小害怕和小緊張,以至于她不敢看陸荼。
可能,是怕看到少年的表情會出現厭惡,影響她不安分但卻雀躍的心情。于此她閉上了眼睛。
所以她并沒有看到,陸荼如此近距離注視她的臉時,那雙閃爍不斷的黑眸是如何的悸動。
十來秒后,喬漫先是放開他,才睜開了眼。
她更是趕緊掩飾她內心才多出的一個小秘密,心虛的怕陸荼從她的臉上發現,她連忙下了床,并說:“你還沒量體溫是吧,我記得我行李箱里有溫度計和發燒藥的。”
陸荼呆愣了數秒,“嗯……”
喬漫的行李箱就在臥室衣柜旁放著,她過去把三個大行李箱都打開時,陸荼蹙起了眉頭。
這間臥室從喬漫入住后,他就沒進來過了,這是第一次。
“漫漫,臥室明明有衣柜,你為什么不用?”
她所有的衣服,都在她的行李箱放著,除了臥室的梳妝臺她用了用,其余的地方,她都沒有用。
喬漫回頭沖陸荼笑了笑,然后抿了抿她的薄嘴唇,說:“不用就行,行李箱就夠。”
可這樣的回答,讓少年的眸色暗了幾分。
他猜不透喬漫的想法,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姑娘。
給他洗衣服整理房間時那么的不見外,但避開他,她連他這里的空衣柜都不想用,感覺是那么的見外。
陸荼忖度了片秒,嗓音暗啞:“你是不是不打算在我這兒住多久,所以怕來回搗騰?”
“沒有啊!”喬漫趕緊反駁,“就是懶得往衣柜里收拾……”
說完,她像只小倉鼠似的亂刨著她的行李箱,沒有再抬頭。
她在這方面真的沒思考太多,她會這樣做,純粹是她的家把她養成了這樣的生活習慣。
陸荼凝目注視著她的背影,猛然起身,但身子實在不舒服,他挺拔的身子晃了晃才站穩。
接而他走到喬漫身邊,一聲不吭的把她還沒翻的行李箱里的東西全部攏出來,打開衣柜,一股腦的扔了進去。
“我以為,我們可以算是很好的朋友了。”
少年的聲音渾重帶著冷意,“我陸荼不是那種,你和我見外,我也會變的和你見外的性格……”
“你越和我見外,我越要和你不見外!”
說完這話,他回過頭,俯視著蹲在行李箱旁的喬漫,“不肯說實話,是嗎?”
喬漫看著他,突然就笑了。
笑著笑著,少女的唇抿了抿,唇角向下一撇,眼睛蓄上了淚。
“陸荼,我沒和你見外。”
她說。
“是我后來在我爸那兒,都沒了自己的容身之所,我習慣這種生活了……你應該會懂的吧,至親一旦對我們造成過傷害,那種傷會有多深。”
“如果我真是見外的人,為什么要主動提出和你一起合宿的主意呢?”
少年盯著她噙著淚的眼睛,像是在識別她這些言論是真是假。
良久后。
少年又把她行李箱里的一堆東西抱起來往衣柜里扔的同時,背著她說:“你如果很需要人陪,那我以后努力陪著你好了。”
喬漫怔住了。
她從未敢想,有一天,會有一個人如此輕而易舉的看出她內心最真實的欲望。
在認識陸荼之前,她被記不清的少年示好過,那些人總是用各種詞句把他們其實并不純粹的心意,包裝成至純至凈,無比高尚。
而從沒一個人,看穿她獨來獨往的獨立里,掩蓋著什么樣的脆弱。
她即使沒看宋往給她的信,但她也能想到那位優秀學長在畢業之前,才敢鼓起勇氣給她送出那份信的舉動里,是藏著認真的。
可現在的她,最不想要的,就是少年們的認真。
還要追逐夢與未來的少年的喜歡,在喬漫看來,比股票還不穩定。
如果宋往能在她一個人吃飯的時候,默默的坐在她對面陪她一起吃頓飯,又或者在她晚上回家的路上,哪怕一句話都不說的與她同行一段……
說不定現在是另一個結果。
可是他沒有。
而陸荼輕輕淡淡的言語卻在喬漫心底,有了刻骨銘心的意義。
但她還是沒有去應陸荼的話。
哪怕她聽了很心動,心動的不得了。
陸荼能在現在這種有時間的狀態下,真心的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她就很感激了。
她不會覺得以后陸荼會兌現。
有些人喜歡一個人,會想擁有。
而還有一部分人是那種,喜歡是喜歡,但不會妄圖得到。
喬漫就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