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互相對視。

旋即葉安發現，祈羲身上天譴狀態的時間，剛剛好結束了。

先前剩下最后的半個小時。

鐘一到點，她便醒了過來。

“我以為你會對我做什么更過分的事呢。”

“原來只是這樣的惡作劇。”

祈羲坐在床上。

她纖細手指輕輕揉著自己的側臉，眼神之中有幽怨，卻好像也有什么惋惜之意。

“你還以為？”

葉安驀然醒悟，說道：“要這么說的話……你能不能再躺下去，再睡會？”

錯過了班次，可就不會再有補票的機會了。

迎面而來的，是祈羲鄙夷的眼光，“晚了。”

“……”

葉安頓時無言。

旋即他面露惋惜情緒，語氣低沉，道：“那可惜了的。”

“我本還想照顧陛下的感受，否則的話……”

祈羲柳眉微蹙，身軀本能地顫抖些許，而后警惕著卻同時又有點小期待的問道：

“否則你要做什么？”

咻——

筆來，墨隨。

葉安手執墨筆，沉聲道：“光畫正字還不夠，我還想再畫一頭大象。”

一聽這話，祈羲頓時愈加惱怒。

她陰沉著臉，隨手抄起身旁的枕頭，便是惡狠狠地丟了出去。

啪——

一枕頭直接呼在葉安臉上。

“你覺得你很幽默嗎？滾。”

祈羲冷聲說著，氣得嘟嘴，兩腮微微鼓起。

說歸說，鬧是鬧著玩的。

“錯了。”

葉安取下呼在臉上的枕頭，說道：“那接下來，就講些正經嚴肅的事吧。”

聽得此話，祈羲略微詫異，“哈——？”

“這也太突然了吧？”她說道。

此前還是開玩笑的愉快的氣氛，這會卻是突然急劇轉變。

葉安知曉是如此的。

但有一件事他實在是很好奇，以至于此時此刻不得不問。

“實在好奇。”

“陛下，你中的天譴，究竟是怎一回事？”

他如實問道。

終于，氣氛徹底嚴肅了起來，片刻以前的那份悠閑愉悅的氛圍蕩然無存了。

祈羲微微怔神，旋即眼神迅速地歸為平靜，冷靜道：“天譴？”

“不，倒沒有這種事。”

這回她倒是迅速地改口了。

葉安繼續直白說道：“真的嗎？”

盡管此前祈羲已經半將就半謎語人的招了，不過這會清醒的時候，卻是一口否認了先前說過的話。

“……”祈羲無言。

葉安嘆息著取出一本書卷，道：“這是我從地底墓府遺跡中，取得的一本日記。”

“書卷的主人是位魔修，也是布置下‘陰煞之日’的罪魁禍首。”

陰煞之日這種丁點大的事。

對陳澈這樣的新手來說，可能是個階段性的副本。

這是一場機緣，本來也是為了陳澈而準備的。

但就是這場新手副本，葉安卻是于其中看見了令人感興趣的東西。

“魔修寫的日記？”

祈羲嗤笑一聲，道：“正經人又有誰會寫日記呢？”

“莫要被這些妖言惑語給蒙住了，你總歸是圣殿的人，不適宜。”

盡管玄幻世界與真實世界的梗并不相同。

不過在某些吐槽句子上，卻是意外的很合適。

葉安無心去問這些吐槽的句子，倒是開門見山道：

“不，這之中有些東西是適宜的。”

祈羲提起了興致，“嚯？”

便見葉安翻開了第一頁。

雖說這位魔修的品性……很惡劣，字寫得扭扭曲曲，圖畫亦都是抽象畫，但總歸還有些可以看出來的。

“這位魔修畫出了星辰運轉的軌跡，標記了每天日出日落的大致時間，做了很多重復的事。”

“他覺得，天地是圓形的，如輪回一般，起點便可以是終點。”

“而非大部分人認為的天圓地方。”

葉安翻著這本殘破的書卷日記，大致地解釋了一遍，“陛下，你覺得呢？”

其實這一些內容不必講，他是道這位魔修其實是正確的。

只是相比之下，他很好奇圣殿女帝對此會怎么看。

祈羲湊上前去。

那雙冷靜淡然的金眸，凝視著日記中的圖畫。

旋即她輕聲一笑，坐在葉安身旁，解釋道：“你啊——蠢貨。”

“天圓地方只是一種規矩罷了。如你，如這位魔修，不過只是先入為主的錯誤印象。”

“天圓主動，春秋更迭，斗轉星移。地方主靜，四面八方，滋養萬物。”

“猶如兩儀之陣，天為陽，地為陰。”

“這只是天地法則與規矩。”

這樣的解釋，葉安還是頭一遭聽聞。

他驚訝道：“我始終以為就只是天圓地方的概念而已。而且，哪怕是中州也有很多人認為的確是天圓地方的。”

無非就是地形與概念的歧義而已了。

祈羲輕聲道：“對大部分人，這是什么的本就不重要，沒必要糾結于此。”

“你要記得，能令人信服的謊言，須三分假七分真，才會讓世人相信。”

“但那又如何呢？淬體修煉、境界突破、向往傳聞中的永生或是飛升至上位面，這些才是他們首要考慮之事。”

說到此時，祈羲忽地想起了一件事。

“喔喔，對了，有一件事倒是忘了。”

她繼續說道：“正因為天為陽，所以天道所眷顧的氣運之子……一般陽氣極重。”

葉安本打算將這話題過了，隨之便提起重點，也就是所謂的天譴。

他恰恰好就在書卷中，看到有關于天譴的記載。

然此時，聽得祈羲這一句話，他不由得愣住了。

正因為天處于兩儀之中的陽，所以受天道眷顧而誕生的氣運之子，陽氣往往極重的。

這亦可恰好解釋了陳澈的純陽之體。

“比如說，純陽之體？”

葉安小心翼翼的試探性地問道。

“純陽之體，喔，你說那個、唔，那個——陳家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對嗎？”

祈羲想了許久，這才勉強想起來了，道：“哼，他若真是天道所眷顧的氣運之子，也不會那般隨隨便便的死去了。”

“而且，他雖是純陽之體，可心性很差，我很難認同他的。”

“這也與圣殿史記之中，首位氣運之子的心性記載相差甚遠。”

葉安頓時無言，不知該如何回應祈羲這一番話。

他想到了措辭，便問道：“那……你怎么分辨將來誰是氣運之子啊？”

“分辨？”

祈羲微微笑道：“何須分辨？魔邪戰爭終有一天會再次爆發的。”

“圣殿現在能做到的，只是應對而已。”

“既朝圣之柱已顯神跡，氣運之子已然誕生。那最后出現于戰爭之中救場的，一定是氣運之子了。”

“除此以外，我們也無辦法分辨的。”

聽著這些話，葉安嘴角微微抽搐，有些無奈，“好吧。”

祈羲愜意地躺下了，手托著側臉，道：

“總之，最后于魔邪戰爭中救場、拯救人族的，一定不是你，也不是我。”

“話劇戲本看過么。真正的主角，總是最后出場的。”

“我們嘛，就忙里偷閑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