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仿佛有一種力量，遲承稷看著她的側臉，安靜地等著她說出接下來的話。

“我從來都不信傳聞，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楚明溪望向窗口的方向，光線從外打入略顯昏暗的室內，為這門窗緊閉的屋子帶來一絲鮮活的氣息。楚明溪的聲音逐漸低沉，她眼底有著復雜的情緒，令人恍惚間覺得，在這一瞬間，或許有許多過往從她腦海中閃過，令她悵惘：“或許會有人懶得分辨事實，只是一味地相信傳聞，但是我不會這樣。因為我也曾遇到過類似的事情，我知道被人誤解究竟是什么滋味。”

遲承稷知道乾凌國內有很多關于不利于自己的傳言，那些話雖然難聽，倒也不能說全都是污蔑。有許多事情，立場不同，看法不同，并沒有絕對的對錯之分。

楚明溪悄悄看他一眼，見他眼中雖然有贊同之色，卻沒有回復，瞬間明白這些不利于遲承稷的傳聞恐怕和自己遇到的那些不一樣，并非有人陷害。于是立即止住原先的計劃：訴說自己曾被陷害的事情，表明自己和他有相同的經歷，從而進一步獲得信任。

楚明溪沒有停頓，極為自然地說了下去：“若是傳聞真的可以代表一個人的品行，兩國交戰時就不必派出使者談和，朝廷官員在拉攏同僚的時候，不必約對方見面商議事情，商人要在做生意時，也不必面談了。”

楚明溪余光瞥見遲承稷若有所思，已經快要被說服，她重新看向遲承稷，每一個神態和細微的肢體動作都是那樣的誠懇：“為了能盡快完成任務，其實在比試之前，我已經開始觀察在場的所有人，唯有你氣度不凡。在這幾場比試當中，你的許多行為看似荒唐，可每一步都是制勝的關鍵。那時我就知道，和你合作，是對我最有利的局面。”

在暫時沒有得到別人完全的信任時，最明智的選擇是稱贊他人的同時坦白自己的目的，不給自己營造“不圖謀任何事情，只是相信他的能力”這種明顯是謊言的形象。

這話果然有效，不出一刻鐘，楚明溪已經在遲承稷的帶領下，見到了麥倫。

“喬師妹。”麥倫耐心地聽遲承稷解釋來意，沒有絲毫的驚訝與不解，笑著與楚明溪打招呼，請她坐下。

麥倫的聲音與遲承稷不同，遲承稷平日里說話的時候總帶著一點開朗與陽光，偶爾也會流露幾分上位者才有的氣度。麥倫始終保持著溫和的笑意，看向任何人的目光中都帶著善意與包容，一舉一動竟挑不出一絲一毫的問題，令人心生好感的同時，也會生出淡淡的疑惑，這樣看似完美的一個人，是否是真實存在。

而此刻，他看過來的眼神，似曾相識。

那樣的眼神，楚明溪見過很多次，看似親和有禮，令人在不自覺間生出信任，但背后隱藏的，是對競爭者的凝視。

她回憶起剛才在涼亭邊上，白慕雅唱歌，自己起舞，麥倫看過來的目光中，除了真切的贊許與欣賞，還有另外一種情緒。

那時的楚明溪要維持動作的優美，要配合白慕雅唱出的旋律，要注意遲承稷的動向，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多出的那一層情緒到底是什么。

而如今，楚明溪已然明白，那是在看競爭者的眼神。

對自己是如此，對白慕雅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