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梅本以為那位戶部尚書大人真的是個鐵石心腸之人,但沒想到前晚屋頂上那位沈賢大人也來了。
對于她而言他的突然出現(xiàn)只不過是有什么目的罷了,她坐在屋頂上依舊抬頭望著天空,絲毫對坐在旁邊的中年男子視而不見。
只見沈賢倒也不怒,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許久,隨后望了眼天空長嘆了口氣,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來遞到沈傾梅手上,在臨走之際,還丟下一句,以后暗地里就以父女相稱,明面上還叫沈大人。
還是第一次聽到那位戶部尚書大人說話那般深情和溫柔,沈傾梅望著男人的背影,在那一刻,她的心里竟然有喊爹的沖動了。
起初沈傾梅還不明白那位沈大人的意思,不過在看完那封信后,她才驟然恍然大悟。
原來沈賢童年時被便許下了娃娃親,等他成年便和鄰家的姑娘成了親,后來他用功讀書上京趕考,一走便是十年。
不過當(dāng)他高中狀元回鄉(xiāng)準(zhǔn)備接回接發(fā)夫妻徐氏時,卻聽聞村里老人談及徐氏一年前便病逝了。
當(dāng)徐氏咳血病重的時,村里人本想寫信告訴正在書院讀書的沈賢,但徐氏搖頭不允。
因?yàn)樗ε履腥藭樗龘?dān)心而失去了讀書的耐心,那年冬天異常寒冷,而村里卻傳聞沈賢已經(jīng)成了兵部尚書王大人乘龍快婿,那個傳聞似乎是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晚上,穿著破舊棉衣的女子,躺在草席上,咳著血,望著那微弱的蠟燭光,嘴里還不停念叨著一句,“看來終究還是錯付了!”
之后沈賢和王氏成婚。
在臨安游玩的時候,在酒樓無意識看到一個舞女,沈賢拿起酒杯喝個不停,他越看越覺得那紅衣女子的眼睛竟然有幾分像她了,之后派人打聽,才知道,原來那女子喚作趙鈺蝶,竟然也是徐覃的表妹。
那夜不是酒醉人,而是趙鈺蝶太像徐覃了。
那夜看完那封信后,沈傾梅明白了很多,很多,她眉頭緊蹙,陷入了深深沉思。
只是前幾天,沈賢特意來了,和趙鈺蝶,沈傾梅一起吃飯,他特意詢問了沈傾梅喜歡的小物件,當(dāng)時沈傾梅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女孩子不就喜歡胭脂,發(fā)簪,手鐲啊,說完就是一笑,也沒放心上。
這次當(dāng)她看到男人手上抱著的各種胭脂,銀簪,手鐲時,她眼睛忍不住泛起淚水來,不過她還是笑著喊了句,“爹,爹爹?!?/p>
一向不善于溝通的男人,一看他就是花了很多時間和心思買東西了,在沈傾梅的印象里,那位沈大人平時衣著最是得體了,不像今日那般蓬頭垢面的。
“那些玩意回家再看,這是京城貴女詩詞大會請?zhí)鎯耗锿蝗徊×耍筒蝗チ?,你去就算是替沈家出面了。?/p>
只見沈賢從懷里拿出一個請?zhí)麃?,往沈傾梅遞去,之后便轉(zhuǎn)頭離開了。
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見男人說話都到那份子上了,沈傾梅到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眼角的淚卻不知何時滑落了下去。
雖說沈傾梅不喜歡那沈洛萱的驕蠻跋扈,但她知道沈洛萱本性本不壞,一家人又有什么說不開的呢?
京城貴女圈詩詞大會。
嫡女圈子。
拿著那張請?zhí)?,沈傾梅仔細(xì)看了看,隨后又苦笑了笑。
曾經(jīng)的不屑去,倒頭來不得不去。
就像趙鈺蝶和沈傾梅無數(shù)次嘴上說過不準(zhǔn)她有做女捕快的想法,但她卻沒有一次做過反對的舉動和嚴(yán)厲的言語。
就像陸辭安曾經(jīng)在信里說到要是有一日相見不復(fù)從前,不要懷念,現(xiàn)在看來那一時的玩笑竟然一語成讖。
長安街,一直往東走五里便是春風(fēng)樓。
文人墨客,最喜歡待的地方。
一人,一劍,便是江湖。
一壺酒,一股氣,便是詩文。
當(dāng)沈傾梅來到長安東街春風(fēng)樓外時候,她停下腳步抬頭望了一眼那有五層的高樓,而在樓外面插著一根旗桿,只見隨風(fēng)飄揚(yáng)的圍布上寫著春風(fēng)樓三個大字。
“你們說沈大小姐,怎么還不來啊,她該不會是不敢來了吧?”
“誰說不是呢,每一年,她這個才女可是半首詩都寫不出來的啊,哈哈……”
“還才女,呸,她要不是有個戶部尚書的爹,兵部尚書的外公,她啥也不是?!?/p>
“……”
“都別說了,再等等,要是還不來,我們就開始了。”說話的是個身穿青色裙子的少女,只見她舉止落落大方,長相清秀,而她就是謝思苗,御史中丞謝護(hù)的獨(dú)生女,每年詩詞大會的奪魁者。
走上三樓后,沈傾梅推門走了進(jìn)去,這時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們都紛紛把目光投到了門外的陌生人身上。
“你,你是?”謝思苗看了一眼眼前的白衣少女,乍一看還以為是個長相俊逸的少年,不過發(fā)髻卻很明顯了,輕聲問了句。
為了方便進(jìn)這春風(fēng)樓,沈傾梅還特意把發(fā)簪取下,散開了頭發(fā),之后隨便梳理了下,梳成了垂鬟分肖髻。
把手中請?zhí)x思苗手上一放,沈傾梅于是便把手中的折扇快速合上了。
謝思苗見到請?zhí)系纳蚵遢嫒齻€字時,她立馬就明白了,旋即笑著問了一句,“你就是沈傾梅吧?”
沈傾梅本以為對方會借私生女的事情打壓自己,卻沒有料想到對方很是優(yōu)雅端莊,“嗯,這次我代沈家來。”
其他人見來人是沈家私生女沈傾梅時,各個都發(fā)出不屑聲來。
“今日詩文大會,主題少女,大家把做的詩文寫到這紅紙上,寫得多者取勝?!敝x思苗拍了拍手,隨后大聲說了句。
每次詩文大會,現(xiàn)場都會有幾壺酒,要是誰想便喝酒便寫詩也是可以的。
之后只見有人立馬沖了前去,寫了一句,“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不是背過的,是自己做的詩。”立馬就被人反駁了。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寫了兩句,那位富家千金就眉頭緊鎖,再也沒有動過筆。
之后謝思苗也拿毛筆寫了三首,便停下了來。
這時只見沈傾梅快步走了上前,左手拿酒壺喝了口,右手拿起毛筆快速寫了起來。
一時間一群少女圍了起來。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dú)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ㄗ燥h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dú)w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昨夜雨疏風(fēng)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p>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p>
四首寫完,沈傾梅便停了下來,要是寫太多也不太好意思,畢竟這也是自己在言情畫本里看的呢,這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剛剛好。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卻把青梅嗅,妙啊,妙啊?!敝x思苗急忙拍手稱快,一時間周圍的十幾個少女都鼓起掌來。
而這次沈傾梅卻意外獲得了詩文大會的奪魁者,還贏得了謝大才女的極大贊賞。
一時間,沈傾梅的名字也在京城貴女圈子傳開了,而謝思苗在詩文大會結(jié)束的時候,還宣布了一條消息,就是以后大會歡迎庶女的加盟了,只不過前提是要會寫詩。
沈府。
“烏鴉飛上枝頭,還能變成鳳凰不成?是時候給那對母女一點(diǎn)顏色了,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哼,沒用的東西?!?/p>
一個白色茶杯從床邊方向往地上扔去,碰到地面時,就成了個稀碎。
只見那中年女人頭上圍著白色圍巾,靠在床邊上,沖著旁邊的少女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