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齊修毫無征兆就動了拳手，顧九昭接了一拳，白皙的臉上顯現出肉眼可見的淤紅，嘴角滲出一抹紅艷。
楊信擋在顧九昭身前，質問云相，“相爺何故毆打我家世子？”
云齊修掙開徐氏的束縛，憤然怒罵，“顧九昭，你故意娶我愛女進門，施其百般折辱，縱容妾侍欺辱她，目的不就是為了發泄恨意么？你有種沖著本相來，不要欺負女子！”
顧九昭死死擰著眉，眼前的云相早已失去昔日深不可測的城府，他雖大奸大惡，但愛女之心深切，今日看到云籬落小臂上的舊傷，情緒一時間控制不住，竟當著所有人的面爆發了。
“楊信，讓開。”
“世子！”楊信回頭看著顧九昭。
顧九昭把他拉開，面對神情猙獰的云相，他頭一次恭恭敬敬行了禮。
云齊修明顯地愣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攥得發顫，揮手狠狠再給顧九昭一拳頭。
顧九昭沒躲，他穩住身子后舉手拭去嘴角的血絲，抬眼看著云相，“這兩拳頭就當我欠云籬落的。”
男主的情債還得由他來償還，上輩子造孽實錘。
云齊修冷笑，“你覺得這些夠么？”
云籬落拉住云相袖子，“爹，世子真的已經悔過了，女兒求您原諒他吧。”
云齊修置若罔聞，眼中寒霜凌冽，儼然是不會輕易放過顧九昭。
堂內的氣氛再度回到冰點，顧九昭毫不示弱，迎著云齊修陰戾的雙眼，分寸不退。
僵持了好一陣，楊建舟終于開口打破死寂，“郭大人，你教女有方，給人家世子妃都劃傷了。”
郭甄渾身哆嗦著跪下，抖著聲音強行辯解，“錦芳從小連只螞蟻都不舍得踩死，怎么可能傷人？”
云齊修緩緩回頭，將冷若冰霜的目光投到郭甄腦袋上，幽深的眼隱著殺氣。
楊建舟繞過郭甄，來到云齊修跟前，“相爺，侍郎裴簡尚在當值，隨時聽候吩咐。”
郭甄急忙抬頭喊冤，“錦芳萬萬不敢傷害世子妃的，相爺明鑒啊！”
云齊修轉身走進郭甄，目光越發危險，就在他開口時，執事急急忙忙跑進來。
“相爺！龍顏大怒！”
“怎么回事？”
執事臉色寡白，“圣上派世子爺去東城縣協助太子除山匪，東城縣那邊起了大亂，世子遲遲未出相府，圣上在宮中發了大怒，特派內侍前來催促。”
云齊修皺眉，“圣上什么時候下的口諭？”
執事看了看周遭的人，湊到云齊修身邊，壓低聲音耳語，“這是暗諭，祿海公公還在養病，副總管年永上位后就把祿海的親信全部打發去掖庭宮辦事，他們探消息不便，奴得到消息時已經遲了。”
云齊修暗自扣緊掌心，心思快速運轉，很快反應過來，執事接到他的示意，自覺退下去。
“襄世子，果真好手段。”
顧九昭瞞住暗諭之事，故意言辭激進與他們周旋，就是為了拖延時間讓圣上察覺，借此遷怒于相府。
“圣上暗諭，子允不能外傳，丞相見諒。”顧九昭叉手作禮，“東城縣事危，丞相可容子允先行告退？”
云齊修不悅，“既然世子有差事，本相不便留你，婉柔留下，世子可以走了。”
“爹爹，女兒...”
徐氏攔住云籬落，“你許久未回娘家，此番回來多留幾日不行么？”
云籬落動了動嘴唇，不忍拒絕母親的祈求。
顧九昭見此，說，“世子妃可在娘家多待兩日。”
云籬落攪住小手帕，不管云齊修怒其不爭的眼神，可憐兮兮地問，“世子會接我回去嗎？”
“事到如今，你還稀罕他作甚？”云齊修憤然甩袖，失望地背過身去。
云籬落抿緊雙唇，盈著淚珠埋首于胸。
顧九昭心里仿佛有只貓爪子在抓撓，有一瞬間特別想找顆蛋捏捏紓解情緒，書中的玻璃心女主回回都要用她淚光爍爍的卡姿蘭大眼睛盯著他，整得他恨不得在身前掛張“渣男”牌子到大街上跪著檢討謝罪了。
“我在東城縣辦差，你想回府了，就叫我姐來接你。”
顧九昭話音未落就看到云籬落亮起雙眼，眸里充滿驚喜，叫他渾身不自在。
他說的是“我姐”，但凡心思細膩的人都聽得出其中的疏遠，云籬落在男主面前卑微慣了，注意點只在顧九昭會不會接她回家，一聽顧九昭應了，嬌美的芙蓉面慢慢地浮現出溫柔的笑容。
女人太可怕了！
顧九昭匆匆行完拜別禮，趕緊帶著楊信退出正堂，風風火火出了相府。
本來云齊修還想籠絡郭甄，被顧九昭一攪和，態度完全轉變了，他想著與其費心思籠絡一個隨時可能在背后捅刀的人，還不如伺機換個親信接替禮部侍郎一職。
“罷了，本相權且當你女兒驕橫不懂事，你回去好生教養，本相不作計較。”
云齊修雖是這么說，眉梢眼角可都是冷戾之色，郭甄在官場混跡十余載，懂得察言觀色，心知局勢無法挽回，人在相府又不可輕易造次，戰戰兢兢道，“丞相胸襟寬廣，下官日后定會好生訓誡逆女。今日多謝丞相款待，下官身體不適，先行回府了。”
郭甄再拜一次，起身闊步離開。
楊建舟等郭甄走遠了才到云齊修身邊，“阿郎可要查辦郭甄？”
云齊修看了眼夫人徐氏，徐氏心領其意，帶著云籬落并一干家仆女眷退出堂間。
云齊修繞到案幾后盤腿坐下，“不是查，是要辦。”
楊建舟琢磨出話里的深意，“郭甄是禮部老頭兒一手提拔上來的，要辦的話，涉及面可就廣了。”
云齊修說，“朝中官吏貪污腐敗，本相也該好生整治一下朝廷風氣了！”
楊建舟恭維道，“阿郎嚴明，御史中丞久臥病榻，圣上早有令其致仕之意，許多人都盯著這即將空出來的位置，郭甄想攀著阿郎高枝兒進御史臺，憑他也配。”
云齊修抿了一口茶，“他是不配，你配。”
楊建舟惶恐下拜，“下官不敢僭越，只是御史中丞之位尤為重要，阿郎須得提早備好人選，免得讓風家那小子搶占先機。”
云齊修抬眼看他，“你想說什么？”
楊建舟稍作措辭，說，“圣上連龍武軍都給他了，就指著他在鬧鬼一案中立功，好越過阿郎讓他升官。風蕭野那小子新官上任勢頭盛，一連遣散刑部頭司數十名吏員，那些人都是可用之才啊。”
云齊修推翻了面前的酒樽，面無表情道，“他年輕氣盛，不知這魏都的水有多深，你是他的直屬上司，應該好生教教他。”
楊建舟俯首，“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