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書趕緊接著顧九昭的話逼問,任永康一直低著頭,從上往下看,面門仿佛罩著一層陰云。
他沉默許久,內心似乎經過很復雜的糾結才得到了想要的抉擇,喃喃開口,“將軍不記得屬下了么?”
顧九昭蹙起眉頭,仔細打量這位在書中一筆帶過的小角色,腦中迅速過濾篩選“任永康”這個名字。
任永康不等他反應過來,抬起頭看他,“我是驍騎營第二旅第一隊隊正任永康,太和元年參軍,四年前跟隨世子到魏都,年前升了官,左衛將軍看得起我,讓我做了弩兵旅帥,太子也看得起我,唯獨您看不起我。”
顧九昭,“......”
他又要為男主料理后事,妥妥的背鍋俠。
李文書指著他,“你到底想說什么?是他,他指使你趁亂謀害本太子是不是?”
顧九昭好好站在一邊,突然被李文書指著鼻子,一股戾氣竄上來,抬手啪地一聲打開眼前的狗爪子。
李文書轉頭把他盯住,“顧九昭,你居然打我?”
顧九昭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我不喜歡別人指著我的鼻子,太子殿下,莫要踩我雷區。”
顧九昭的目光極有魄力,李文書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不敢直面相懟,又想找個臺階下,思來想去就想到了他最近新得的門客伯言君。
“伯言?伯言君在哪兒?”
李文書扯開嗓子嚷嚷,前面走動的人自覺讓開,露出后面石階上靜坐的白衣男子。
顧九昭右眼皮一跳,轉過頭就看到季瑋姒捂著肩膀上的傷朝這邊走來。
在原本的劇情中,阿姒只跟山匪頭目陳釗有交集,女主被男主拋棄后,阿姒會和女主在山寨產生一段狗血感情線...個屁啊!
阿姒只能是他的,女主休想引起阿姒一平方毫米的注意力!
劇情亂套就讓它繼續亂,反正阿姒的感情線只能跟他發展,誰敢搶他揍誰。
胡思亂想間,季瑋姒已經走到太子身邊,“殿下有何吩咐?”
李文書左右打量著季瑋姒肩上纏繞的布條,瞇了瞇眼,“誰給你綁的布條?”
季瑋姒下意識遮住布條上標志性的紫羅蘭暗紋,柔柔回話,“一個武侯。”
“這也太丑了,下次受傷找本殿的醫官包扎,保證比這好看數倍。”
季瑋姒聞言,低頭重新審視肩上纏得亂七八糟的布條,再偷偷瞄了眼顧九昭,輕輕咳兩聲,“其實還看得過去,不是很丑。”
顧九昭的臉色刷地黑下去。
李文書擺擺手,看向任永康,對季瑋姒說,“這個人原本是顧九昭的人,今日他不顧本殿安危私自下令放箭,恐有謀害本殿之心,顧九昭離不開嫌疑,就交給你回去審問了。”
李文書踩一個雷不算,緊接著又踩了一個,剛把話說完就被橫空穿來的一只手攥住衣領子拉過去,對上顧九昭陰鷙的眼睛,嚇得腿直發軟,“你、你又想干什么?”
“太子殿下,救你的人是我,害你的人也是我,請問在你腦子里,本世子是不是精神分裂癥?”
顧九昭拎雞仔似的把李文書往上提了提,語氣愈發兇狠,吼得李文書心肝兒發顫,面部肌肉僵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整個人慫成一團。
做太子的被一個世子吼成兵馬俑,也太沒尊嚴了。
季瑋姒微微嘆口氣,“世子殿下,人家好歹是太子。”
顧九昭這才放過李文書,掏出委命文書甩給他,“陛下暗諭,叫我來此助你除山匪。”
李文書抖著手把文書展開,逐行看下去,先前有多敵視顧九昭,現在就有多喜歡顧九昭,臉刷刷變得比翻書還快,“你不早說,既然是父皇委命你來的,本太子自然信你,至于這任永康就押入縣獄審問。”
顧九昭沒理他,拍拍身上的塵土,再度看著任永康,“你曾經是我的兵,但你更是陛下的兵。”
任永康面上的表情明顯一僵,潤了潤干涸的唇畔,把手舉至胸前,向顧九昭完完整整地行了一個禮,最后雙手交疊扣地,伏首良久才起身跟著兩個過來押送他的武侯離開。
忙忙碌碌奔波大半日,顧九昭終于得到一段閑暇時間休養生息,縣令親自為他備了一所小院,還特別體貼地送來兩名姿色上乘的黃花大閨女伺候他。
顧九昭笑著送縣令出院子,轉身進屋就把姑娘們打發走,自個兒坐在屏風后面擦拭身上的傷口。
楊信那小子腦袋機靈,腿腳還快,遠遠看到他身上有傷,不用他下令就自覺折返王府找風澤要了特制版金瘡藥,飛檐走壁幾條街,及時把藥送到顧九昭手中。
屋內水聲潺潺,楊信蹲在顧九昭身側,小心翼翼地為他手臂上藥包扎。
顧九昭赤著上半身,左右兩只手臂都受了傷,打架時不覺得疼,如今安靜下來反倒疼得厲害,金瘡藥撒到傷口表面,藥粉咬住血肉,痛覺順著神經往腦門傳遞,天靈蓋仿佛都麻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還沒這么疼過,即便是九歲時在巷子里被一群初中生蒙頭圍毆兩個小時也沒這么疼。
最關鍵的是,他要時刻保持男主鋼鐵猛男的形象,絕對不能體現出一絲一毫的軟弱,再疼都得咬牙熬過去。
楊信放下瓷瓶,拾起紗帶展開,“屬下在回王府的路上探得一樁消息,爺想樂樂嗎?”
顧九昭挑眉,“說來讓爺樂樂。”
楊信壓低聲音,憋著笑說,“圣上召云相進宮了,據說還被訓誡了一頓,大快人心啊。”
“皇帝老頭想借著我敲打云相,他臉大,我自然得給面子。”顧九昭端起案上的茶杯,說,“老狐貍狡猾得很,故意給我下暗諭,叫我先帶云籬落回她娘家,再來東城縣幫太子,為的就是引云相上套。”
楊信說,“世子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順著圣上的意思行事?”
顧九昭抿一口茶,說,“我可沒順著皇帝,只是郭甄剛好在相府,我看他不爽,想收拾他罷了。”
“郭甄與世子交集不多,世子怎么忽然想整治他了?”楊信纏上最后一圈紗帶,捻著紗帶末端輕輕打結。
顧九昭吁了一口濁氣,舒舒服服地靠著太師椅,“我只想開春的科舉能更加公平公正。對了,待會你把金瘡藥送一份去伯言君的院子。”
楊信眼神怪異,“世子,這可是風澤配的藥,用料稀貴,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作甚?”
顧九昭勾唇,“他是太子的新門客,看樣子應該頗受太子信任,哄哄他是應該的。”
“世子怎么不哄哄屬下?”楊信酸溜溜地抱怨。
顧九昭戲謔地看著他,“你每晚都有人暖被窩,還稀罕我哄你?”
楊信一愣,耳根悄無聲息地紅了。
世子的眼光真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