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汪嶼總算回到店內,郁芃冉的心終于落回原位。
“剛剛很危險,如果有人拍到你怎么辦?你最近是媒體的重點關注對象,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汪嶼笑開:“沒事,行得正坐得直,在我這里他們肯定肯定拍不到想要的東西。裴家之前沒有對外公開你的身份,就算今天有人拍到我和你坐在一起,也不會說什么的。”
“所以今天你找我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郁芃冉確實不知道今天汪嶼突然找她的目的。
她知道最近年后返工,裴氏應該很忙才對,畢竟那位喜歡閑著沒事就往她公寓跑的公子哥這陣子也忙得腳不沾地,裴氏作為和尹氏差不多體量的公司,繁忙程度應該也可以想象得到。
所以雖說今天是周末,但她依然猜不出汪嶼為什么會在這種時候還有空。
“是這樣的,我過年期間在英國陪我媽媽,然后找到了一些東西。雖然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但這確實能證明我們過去見過。”
汪嶼不得不承認,從電話約她出來見面開始,他就一直在賭。
賭她會不會出來見他,賭她還記不記得過去和他有關的事情,賭她有沒有忘記牛津的新生舞會。
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確切的結果,但此刻郁芃冉聽到他說的話之后臉上的驚喜表情證明汪嶼已經贏了一大半。
汪嶼拿出牛皮紙文件袋,從里面抽出那疊東西:他的牛津大學新生舞會邀請函、郁芃冉當初留在桌上的手抄《失樂園》、當年舞會的內景照片……陸陸續續,林林總總。
郁芃冉的注意力首先被那張手抄英文詩吸引,下意識拿起來,目光突然停住。
“這是我的字。”
“對。”汪嶼笑了笑。“這就是你寫的,當初我們兩個在一間咖啡店里,你順手拿了桌上的紙和筆,然后寫了一段《失樂園》。但是因為當時你接到了電話,匆忙離開,沒來得及帶走這張紙。”
她卻突然有些沮喪:“可是我都不記得了……只看得出這是我的字,我敢確定,下面還有我的署名。”
汪嶼似乎早就料到她也沒有保存下這段記憶,并不急躁,依舊笑得溫和,甚至還在打趣:“正是因為上面還有你的署名,所以我不能拿去給出版社做花體英文字帖,不然會被判定侵權。”
“可是這不是牛津大學的新生舞會嗎?我是巴斯大學畢業的,為什么我們會在牛津遇見?”
“這個我也不清楚,但是那段時間牛津是校園開放期,也恰逢學術交流大會,有很多來自其他高校的學生匯聚在牛津,不排除你當初是以交流學術為目的來牛津的可能性。”
“原來如此……”
郁芃冉此時像個孩子,對他拿出來的所有東西都好奇得不得了。
“這個邀請函就是當初牛津舞會的邀請函嗎?如果我們是在舞會上見面的話,我應該也會有這張邀請函的,可能要等我回去翻找一下,我不記得我又沒有丟掉。過去我都住在裴……”
她反應及時,立刻拍拍自己的嘴。
“呸呸呸,沒有的事。”
他卻并不在意:“我知道你過去住在裴家,裴皓誠應該對你不差,但是在裴皓誠去世之后,裴家給你安排了新的公寓,你就搬出來了。”
“現在這套公寓其實并不是裴家安排給我的,而是我根據我自己手機里的快遞常用地址目錄找到的。我記得我有鑰匙,所以還是搬回來了。我自己的公寓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里面的陳設我沒有花很多時間去回想,下意識就清楚了,這大概就是習慣吧。裴家給我的那套公寓,尹聽喬讓我去做了公證,所以那套房子現在也是我的,房產證上只有我的名字,所以在法律的保護下不會被輕易回收。”
“尹聽喬在這點上還挺靠譜。”
說真的,如果他當時也在郁芃冉身邊的話,或許考慮的方面還沒有尹聽喬這么周到。
試想,誰會在第一時間想到要去公證啊……尹聽喬這人確實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這個玫瑰……”郁芃冉眨巴眨巴眼睛。“是不是你手臂上的文身?”
“對。”
“你自己畫的嗎?”
“嗯,受到了靈感啟發,當天舞會結束之后就畫好了,沒過幾天去紋的。因為顏色比較鮮艷,紋了很久,隔段時間還要補色,有點麻煩。但是最近幾年太忙就忘了去補色了,一直放著。”
“我可以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啟發嗎?和我有關嗎?”
汪嶼難得沒接話,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垂著腦袋撥弄桌上的照片。
越是保持沉默,越是證明這其中肯定有什么牽扯。
——所以郁芃冉有些不可置信。
她到底忘記了多少東西……
先是裴皓誠,再是尹聽喬,再是汪嶼?
不,如果仔細想想時間線的話,她應該是初高中學生時代碰見了尹聽喬,在國外遇見汪嶼,回國之后碰到裴皓誠。
郁芃冉定定地盯著眼前的人的頭頂。
汪嶼今天放下了劉海,順毛的樣子再加上這身接地氣的休閑穿著,比平日那副氣場全開的模樣乖巧溫順太多。
說實話,郁芃冉有些慶幸,慶幸自己的感覺沒有出錯。
當初她在醫院初次見到汪嶼的時候就覺得他有些眼熟,應該是過去在哪里見過,而現在擺在眼前的這些證據都恰恰在向她證明她的判斷無誤。
——這可太好了。
所以他們過去是什么關系呢?
是普通朋友,還是……
如果他手臂上那一大塊文身都與她有關的話,那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應該不一般吧?
“汪嶼,既然如此,那我們過去是什么關系?”
“我們……”
汪嶼難得詞窮。
他們哪有什么關系啊。
萍水相逢都不如,就是正好在舞會場外相遇,一起去了咖啡廳,他盯著她默寫了一段《失樂園》,然后她翩翩離開。
就這么簡單。
他在今天遇見郁芃冉之前還在糾結要不要告訴她過去邂逅時他對她其實是一見鐘情,但想了很久都覺得她應該不會相信。
因為現在他們都已經長大,都懷揣著成熟的心態待人處事,就更不會相信學生時代時那些青澀往事。
可他心里也清楚,有個事實無法改變。
此刻眼前的人,是他的浮士德,他的失樂園,他先遇到的姑娘。
郁芃冉半天沒得到回應,試探性地重新喊他:“汪嶼?”
“我們……我們其實只見過那一面,并且那次舞會是假面舞會,大家都戴著面具。當時人很多,你不記得我也是正常,其實我自己都記不太清了。”
“那我和玫瑰的聯系是?”
話一出口,郁芃冉自己就得出了答案,下意識摸摸耳朵后面的那塊地方,視線忽閃。
她和玫瑰的關系是……
她年輕時在耳后紋了一朵玫瑰,因為很喜歡《小王子》。
所以汪嶼是注意到了她耳朵后面的文身之后才在自己的舞會邀請函上畫了一大束玫瑰花,然后又去把這幅畫紋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目的是什么?
別讓自己忘記?
她真的很想努力回想起一些什么重要的往事,但只要一拼命翻找殘存的記憶,腦袋就會像要裂開一樣劇痛。
汪嶼注意到她抱著腦袋的動作,難得慌張地伸手去攔。
“沒事的冉冉,真的沒關系,你不用勉強自己回想,真的沒關系的。”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很重要。”郁芃冉依然抓著自己的頭發。“不行,它很重要,我不應該忘記的,我不應該。”
“冉冉……”
汪嶼止不住嘆氣。
他還是錯了。
錯在不應該把她逼到這份上,錯在不該讓她知道他們兩個之間還有這么一茬。
因為現在郁芃冉的身體狀況并不能支撐她過多回想,大量消耗腦力不說,或許還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嚴重后果。
他真的不該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