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te把郁芃冉帶回了小區。
這回安保人員沒再敢靠近她的車,自然也沒注意到坐在副駕駛上的人。
考慮到家門口或許還有人在守著,郁芃冉打算用剛剛出門的辦法回家,然而身上還穿著Kate的衣服,只能轉身跟她道歉。
“不好意思,衣服我洗好了還給你吧,明天你在家里嗎?我上午就給你送過來。”
Kate徑直走到郁芃冉面前,給她擦掉無意識落下的眼淚:“你在哭。”
郁芃冉如夢初醒般退了兩步,隨意用手背抹掉。
“衣服的事情不著急,放在你那里也可以,指不定之后還有用處。你家門口那些人已經守了好幾天,也不知道哪天能走,你還是留個心眼吧。看你心情不太好,要不要喝兩杯?”
她沒拒絕。
汪嶼教過她調酒,長島冰茶和教父還是比較簡單的,正好Kate家的酒柜里有基酒,順手就能調。
兩個人端著酒杯坐在陽臺的躺椅上,悠閑地盯著夜空和遠處的夜景。
一時間,兩個人各懷心事,都沒說話。
Kate先打破沉默:“你和裴皓威談過戀愛對不對?”
“算是吧。”
一場夢一樣的感情無疾而終,理由荒唐得令人發笑。
“這套房子是他送給你的?”
“是。”
“他除了送你房子,是不是還送了很多其他的東西?什么珠寶首飾包包之類的。”
郁芃冉眨巴眨巴眼睛,并不理解她提問的意義和目的:“你為什么想知道這些呢?”
“只是想感嘆一下,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此話怎講?”
Kate喝了口酒,酒杯里的冰球還在優雅地沉浮,像是在烈酒里跳了首華爾茲。
“我這套房子也是一個男人送的,我的衣服、包包、首飾等等等等,都是男人送的。但是他愛我嗎?不見得。他只是在通過送禮物的方式展現他自己,通過這樣的手段讓我對他死心塌地。感情從來都不能和錢相提并論,在利益面前,任何感情都吹彈可破,根本經不起一點風浪和考驗。”
郁芃冉突然笑了:“你有沒有遇到第二個可以讓你付出感情的男人呢?”
“按理說,一個女人這輩子應該付出感情的男人,頭一個應該是親爹,但是我并沒有見過我親爹,我親娘說我親爹在我出生之前就跑了。所以我的人生中沒有父親的存在,這就造成了我接受的家教全部來自我媽媽,我的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的雛形也全部來自于我媽媽。”
“挺好的,媽媽通常更明事理。”
“好是好,但是媽媽沒有培養我分辨男人好壞的能力。”
郁芃冉沒接話,下意識側過腦袋看她,卻發現她兩眼空洞地看著遠方。
“我其實挺羨慕我媽媽,她父母雙全,知書達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憑自己的能力給我撐起了一片天。雖然我的家庭里從頭到尾都沒有父親這個角色的存在,但是我媽媽給我的不比那些雙親家庭的少。而且我媽媽覺得婚姻對她來說是一種負擔和困局,她是個自由的人,不想讓自己身陷囹圄,所以一直沒有再婚。現在她一個人在國外住,有房有車有狗有貓,有一幫好友打麻將,有一個院子種點菜,怡然自得。”
“很厲害。”
說句實話,郁芃冉很羨慕這樣的人。
她的靈魂也是自由的,但從來沒有想Kate的媽媽這樣自由過。
她只是通過想象把自己帶到精神上的烏托邦,而Kate的媽媽早就給自己親手搭建了烏托邦。
真好啊。
“那你為什么沒有去找你媽媽呢?”
Kate的聲音很輕,仿佛下一秒整個人都要飛起來,隨后在空中游蕩。
“我被這個囚籠困住了……Scarlett,我好像被困住了。”
“你可以自由地出門,談何被困住呢?”
“有個道理叫‘由奢入簡難’,在見過這么多珠光寶氣之后,我的心態好像也跟著發生了變化。媽媽那樣的悠閑生活好像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在圈子里成為視覺中心,想要得到關注和贊賞。雖然那個男人或許早就把我當做可有可無的玩具,但是我依然覺得我好像不能離開他,我好像自己把自己困起來了。”
郁芃冉突然沉默了。
這好像是很多人的生活狀態,明明可以一步就走出去,卻始終有這樣那樣的原因把自己局限在小范圍內。大多還是心態問題,一旦心態本身就出現了對自己的局限,人就會不愿在往外看。
“Scarlett,如果是你的話,你愿意脫離現在這個舒適圈嗎?”
郁芃冉笑了:“當然,現在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那我就得改變。你的想法其實不完全對,這不能算是舒適圈,對我來說,這只是可以暫時讓我放松的圈子而已,談不上舒適。”
兩張躺椅靠在一塊,Kate喝完杯子里的酒之后,懶懶散散地靠著郁芃冉的肩膀:“雖然不熟,但是我挺喜歡你的。”
她沒接話,手機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始終沒動靜。心早就掉到谷底了,甚至已經沒再期待汪嶼能發來消息或者打來電話。
“Scarlett,你見過星星嗎?城市的夜空好像沒有星星,但是我小時候在鄉下捉螢火蟲的時候見過很多,那時有滿天星星。”
“我之前在英國讀書的時候專門去過冰島,那時我在冰島見到了極光。”
“許愿了嗎?”
“嗯。”
那時的愿望是什么呢?她只記得個大概了,好像是能早點重遇那個在牛津偶遇的男生。
不得不說,極光還是很靈的。只是現在,好像她已經不奢望什么了。
說來說去還是心情受到了影響,正常人都不會喜歡莫名被人訓斥,更何況是被鄭嬌嬌那樣的人。再來就是,那人用她的名字就罷了,態度居然還是那樣?
她真的不能忍。
酒杯見底,郁芃冉察覺身邊的人已經睡著,肩膀上的腦袋也沒移動,突然笑了笑,也歪著腦袋靠過去,正好搭在Kate的頭頂上,安然閉上眼睛。
那瞬間,她浮躁的心就安定下來了。
女孩子果然是全世界最美好的。
雖然過去素不相識,但是能為了她不惜和那些難搞的保鏢作對,還愿意跟她掏心窩子聊天,她只覺得自己才是受寵若驚的那個。
算了,男人確實不可靠。
要是哪天她也能脫離這些事情然后瀟灑地走出舒適圈,她大概也會義無反顧地走出去吧,只是現在還有公司的事情牽絆著她,完全走不開。
BeforeDawn的工作雖然還在遲慕森的高管手里,但她的權力更大,能直接經手處理,所以才想著在危急關頭往汪嶼那邊傾斜資源幫他一把,可惜那人似乎并不想接受。裴氏的對外財報依然顯示一切正常,但圈內人都說小裴總身邊危機四伏,她很難不想多。
海平面以下的整座冰山,總算是要慢慢顯現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