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商商反握住老太太的手，安慰似的沖她笑笑。
這算什么，更難聽的辱罵她都聽過，早就免疫了。
老頭兒沉默地端來了另外幾盤菜，顯然是聽到了剛剛的爭吵，臉色不太好卻強撐起笑容。“吃飯了。”
原本一個好好的生辰，一頓飯卻吃得異常沉悶，男人沒再出來，老太太也臉色不太好，心里有心事。
姜欽川借口不餓筷子都沒有動，倒是玉商商吃得很香，沒想到妖物也會有這么好的廚藝。
等她吃完了姜欽川也起身帶著她告辭。
“老頭子，你去送送他們吧。”老太太起身收拾碗筷，被老頭攔下了，他看著神色不明的老太太，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你放著吧，我一會兒回來收拾。”
——
出了門，老頭卻并沒有真的送客，而是帶著他們往南邊山腳的荒地走——玉商商記得，就是在這里，她第一次看到了妖物的樣子。
“大人，一定要帶我走嗎？”老頭兒上次就意識到了姜欽川的實力有多強大，自然是不敢輕舉妄動的，只是希望姜欽川能松松口，讓他再多待一會兒。
“你自認為聰明，是覺得她蠢嗎？”姜欽川并不回答他，而是反問道。
神明負手而立，姿容清冷，暗綠的瞳眸帶著淡漠和少許審視，青衫落拓如瓊枝玉樹般，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來這樣的第二個人。
老頭兒神色一僵。
“大人，其實之前那家人并不是我殺的。”只是他遇到了狐貍少年，那少年啥巧要試試他的新“玩具”，又啥巧陳家那家人該死……
“嗯。”姜欽川鼻中傳出一個簡單的音節，便再也不說話。老頭兒一個人站在邊上，有些焦急。
山風不耐煩地攪起脆弱的樹枝，碰撞在一起發出細微的聲音。
“大人……”
“那些人不全是你殺的，但是那個男人是你殺的吧？”
老頭兒話沒說完，如鯁在喉，卻說不出半個為自己求情的話。“是，他是我殺的，因為他該死！但是其他人我都沒有動。”
他幾乎是祈求地看著姜欽川，“大人，再給我些時日吧！”
“你覺得呢？”姜欽川看向玉商商。
“嗯？”玉商商正想事情想的出神，措不及防被點名叫起來回答，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搖搖頭，表示自己現在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老頭兒跪著挪到她面前來，“砰砰”一連磕了好幾個頭，“大人，讓我再多陪她一些時日吧，求求你了大人。”說完又繼續磕頭。
玉商商被他這種行為嚇得不輕，看著一個老人沖自己磕頭她都覺得罪惡，連忙就想往姜欽川身后躲。
誰知姜欽川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輕飄飄看她一眼便躲開了。
“……”玉商商不得不回頭面對老頭兒的請求。
一邊是妖物帶著善意的請求，一邊是人類規則和鎮妖師規則，該如何抉擇？
玉商商抬頭往天上望。
今天的天空藍得像是一面干凈的鏡子，上面附著輕飄飄的云朵同高聳入云的山林融為一體。
就這么望了一刻鐘，心里依舊做不出來選擇。
姜欽川眼中隱隱閃過滿意，不著痕跡地點點頭，沖老頭兒道：“不如這樣吧，若她知道你的身份，那么你便同我走；若她不知道，你便等她陽壽結束再同我走。”
老頭兒眼中立刻涌上來喜色，想也不想就答應。
在一邊看著的玉商商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可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
——
按照約定，老頭兒神色如常地回了家。
院中，老太太已經收拾好了碗筷，坐在桌邊好像等著他回來。
“我不是說了等我回來再收拾嗎，你怎么先弄了。”老頭兒有些不高興了，“可別摔壞了碗到時候又要心疼好一陣子了。”
他的話聽著像是嫌棄，但老太太知道，這是他在關心自己。
“你怎么回來了？”
“我回家怎么了？你這話說得。”老頭兒一臉莫名其妙。“等下我還要去打山楂呢，明天的家伙還沒做，今天看來沒辦法早睡了。”
“你……”老太太看著他那張熟悉的臉，接下來的一句話怎么都說不出口。
“什么？”
“沒什么，打山楂的時候小心些，聽說前幾日有人遭毒蛇咬了，你自己注意些。”
“行，你自個兒在家里好好休息，暢兒那孩子摔壞了腿，心里有怨恨也是正常的，他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明兒個我賣了糖葫蘆給他換藥了。”
——
從老太太家出來，姜欽川沒有帶著她回念清宗，而是帶著她去了竹林。
又是一陣熟悉的眩暈，玉商商小臉煞白，后悔剛剛吃得太飽了。
“山神大人回來了！”
“大人！”
才到竹林外頭，里面的動物就感應到了姜欽川的氣息，全都跑出來接他，看見他身邊的玉商商差點要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
“這不是之前大人帶回來的那個人類幼崽嗎？”
“好像長大了一點。”
“她身上好像有大人的氣息？是我的錯覺嗎？”
“一定是因為大人經常陪她才會這樣的，很正常。”
“……”玉商商聽著他們議論紛紛，實在是做不出任何動作回應，捂著胸口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咦，這人類，臟死了！”
玉商商：我不是，我沒有，你們聽我狡辯！
等她吐完了，姜欽川早就先她一步進了竹林。
“你看吧，大人都被你惡心走了。”說話的是一只垂耳兔，人性化地用一只前爪捂住鼻子，嫌棄地看著玉商商。
天，豐神俊朗、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明大人竟然養了個這么邋遢的人類幼崽！不忍直視！
玉商商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一時之間連法術都忘了用。
“好了好了，”動物群中跳出來一只猞猁，玉商商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之前給她帶過路的，它審視般的在玉商商身上來來回回掃了好多次，最后才幾乎是確定地問她：“大人是不是和你契約了？”
這是玉商商第二次聽到契約這兩個字，之前是從那個變成少年的狐貍皮口中聽到的。
“契約究竟是什么意思？”玉商商習慣性地掏出小本本寫出了自己的話，結果面前的這些動物大都不認識字。
“你要是想知道，就去問山神大人吧。”猞猁走在前面，聲音聽起來沒有以前那么友善了，“不過現在大人需要休息，請你不要去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