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行,正是陸玖和徐立之前過來的方向。
他們的摩托車比三輪車快,先抵達了奈合橋,把那幾輛報廢的小轎車推開,空出路段。
時一將隊伍領頭人的敏銳發揮到極致,但凡蛛絲馬跡的地方總會稍加觀察,發現斷掉的繩結和摔下橋的車子時,瞇了一下眼睛。
陸玖故意不說。
眼睜睜看他去橋下檢查,樂呵呵看他無功而返。
霧大,騎得不快。
一路停停等等,抵達濕地園墓地時已經是傍晚5點了。
向深他們的電動三輪車在5公里外報廢了,時一掛了電話,說去接他們過來。陸玖冷得縮著脖子,站在荒廢的公交站臺上,頭頂籠著暗蒙蒙的天色,表情不太高興。
時一:“……”
他轉頭又撥了電話:“沒油了,自己走過來。”
電話那頭不知有沒有說話,但陸玖看他面不改色地撒謊,竟然有種得逞的快感。
系統在心里罵他“不是東西”。
墓地名叫“長樂園陵園”。
據守墓人說,這一大片山,叫做長樂山,面積很大。
這片墓地,在十年前還是一個濕地公園,陵園的名稱也是由公園名稱遺留下來的。
在外都叫它長樂陵園,在內都叫濕地園墓地。
陸玖毛骨悚然:“長樂長樂,名字就不吉利。”
守墓人員是個30幾的男子,在這里有一間休息室,大約一個禮拜過來值班一次,今天值班準備回家的時候碰見他們來了。
他不太在意地笑了聲:“十年前看風水的大師還說‘長樂’這個名字非常吉利呢,長埋在這里的先輩都是祖上積德,后輩福澤滿地。這里每平米啊,最低按百萬起拍。”
說完回了一下頭,又問:“你們祭誰來著?”
時一和陸玖對視:“陶——”
話沒說完,守墓人就“哦”了聲打斷道:“陶克榮華先生?”
他們已經抵達休息室前面了。
守墓人拿鎖開門,看上去心情不錯,說起話來叭叭不停:“我做了半年守墓人,拿月薪,但工資比普通白領都高。園主沒給多少,都是逝者親屬給的掃墓費。最近我都在考慮買輛車開開了。陶克家今年來祭拜得最頻繁,陶克家的兒女們福澤滿地呀。上個禮拜是誰來著——”
他按開照明燈,回想:“是陶克家的小兒子。哎對了,你們和陶克家什么關系啊?”
陸玖看向時一。
暖色的燈光柔和了他的五官,他站在燈下,頭頂快挨上燈泡:
“遠親。”
守墓人不解道:“怎么不直接去陶克家呢?十幾里外就是啊。”
時一:“車壞了。”
守墓人恍然大悟:“你們剛說還有幾個人來著?”
時一說:“還有4個人,他們要晚一點。”
守墓人哦了聲:“我說,你們也真會選時間,哪有正常人大晚上出來祭拜的啊,嚇人。”
說著,他看了手機時間:“唉喲都這么晚了,我得回去了,老婆和孩子還在家里等我吃飯呢。你們人到齊了記得把燈關掉再去祭拜,小心點兒火,祭拜完了就趕緊離開吧,這大晚上的別再撞鬼了。”
說完最后一句話,人已經消失在門口。
陸玖被那句“撞鬼”膈應地吞咽口水,準備說什么的時候,時一快步走到門邊:“我跟上去看看,你害怕的話,就把門關上。”
時一離開的方向,就是他們過來的方向。
陸玖估計他是跟上守墓人,看看對方有沒有鬼。
一個人在墓地里的休息室想想就非常恐怖了,陸玖把門關上,背靠著門板,緩和半分鐘嘀咕:
“誰害怕了?”
他才不會害怕。
休息室面積不大,擺設也比較簡單,一張單人折疊床,一張長桌靠墻,桌上有個水壺和一個保溫杯,桌旁還有張椅子。
陸玖把水壺的木塞拿開,掌心試了一下水溫,沒溫度,但里面有水,不知道什么時候的。保溫杯擰開全是刺鼻的中藥味兒,拿到燈光下看里面的殘渣都黑了。
長桌的抽屜有本登記簿,記錄陵園入殮名單。
一眼掃去,一眾黑白照片中有個叫“于富強”的男性,入殮日期在5月份,有些眼熟,在哪兒見過,好像就是剛剛才見過……
陸玖一下子丟開登記簿,背后汗毛豎起。
不知哪兒來的晚風灌進屋子,吹得燈泡吱呀亂晃。
六點的傍晚,天完全黑了,陸玖跑出休息室,邊打電話邊追時一,后悔死了一個人留在這兒。
咔!咔!咔!
路邊傳來奇怪響動,像是錘子鑿在石頭上的聲音。
電話的“嘟”聲還在響,陸玖步伐遲疑,繞過一排茂盛的矮松,看到松后半蹲著一個男人。
那人右手拿一把錘子,左手拿著螺絲刀,正一下一下地鑿著草地上躺著的花崗巖墓碑,而那本應該放置墓碑的地方竟是空的。
似乎察覺什么,那男人手里的錘子高高地揚在半空,緩緩回頭沖他笑了一下,說:“晚上好啊,不好意思哦,他們把我名字搞錯了,嘿嘿嘿我正在改呢。”
借著昏黃的路燈,那人的面容和已經離開的守墓人一模一樣。
陸玖越過他的肩頭看見墓碑上的兩個字:于富——
.
時間20時:26分:51秒。
休息室。
地板上坐了一溜煙人,張樂樂玩完了最后一把紅心撲克,看了眼手機時間,望向單人床:“這都一個小時了吧,怎么還不醒?”
單人床上躺著陸玖,他們來時就發現陸玖一個人倒在路中央,地上的手機顯示撥號界面。
尋景收了手:“脈象平穩,應該快醒了。”
“今晚去不了目的地了。”向深看向書桌前翻看登記簿的男人:“守墓人沒說陶克家在哪里么?地圖上完全沒有顯示古堡。”
時一合上登記簿,拿過保溫杯擰開,一股奇怪的中藥味兒。
“尋景。”
中藥時間不短,浸泡過。
尋景仔細聞了好一會兒,才確定一味藥:“黃樟,葉子和根莖都有迷幻作用。其他的不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單人床上的人終于醒了,醒來就彈了一跳。
看清是他們之后,陸玖手按上額角說:“好疼。”
額頭光潔,排除外傷。
尋景說:“黃樟會致使頭痛。”
時一問:“看見什么了?”
說到這個,陸玖的臉色頓時白了點兒:“那個守墓人是鬼,早死了。我看見他在鑿墓碑上的名字,還對我說別人把他的名字搞錯了!這地方太古怪了,Boss完全沒安好心,不行,我們現在就走!”
尋景按住他的肩:“你中了迷幻藥,看到的都是幻覺。”
陸玖:“迷、迷什么玩意兒?”
幻覺?
怎么可能!
時一回到桌旁,重新翻開那本陵園登記冊,手指點在其中一張黑白照片上,說:“于富強還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叫于富貴。于富貴生前是陶克家的園藝工人。”
陸玖智商瞬間進了盆地:“等等等會兒。”
如果他記憶沒有出現差錯,黑白照的名字應該是于富強。
什么叫于富貴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