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面積大且寬敞，盡頭正中央擺著一張大床，被褥整齊。

一張靠墻的連體書桌架，配置和書房的相同。

陸玖沒有去碰那臺電腦，怕再被嚇著，來到梳妝臺前，垂眼緩緩掃了一遍，目光落在一個麂皮絨的墨綠色首飾盒上面。

他挑開扣鎖，掀開盒蓋。

頓了一下。

捻起里面的一枚古銀戒指，戒面刻著一棵樹的圖案。

橡樹，橡樹，又是橡樹……

陸玖想到假徐立找的那枚橡樹圖案戒指，愈發感覺這是一個跨越五百年的謎團。他點開手機拍了幾張照片，走向大衣柜。

衣柜是嵌入式。

第一個柜子掛著裙裝，第二個柜子是清一色褲子，第三個柜子是各類床單被褥——

最后一個柜子，柜門打開后陸玖直接怔住。

空的。

但卻有扇柜中門。

他握住門把手擰了一下，里面果真內有乾坤。

陸玖點開手機發消息。

看我眼色行事：【柜中門，我進去看看了？】

半分鐘沒等到回復，陸玖等不及便邁進乾坤道，順手關柜門，借著手機光亮沿著臺階往下。

手機震了一下。

知道了：【不可，先回來。】

看我眼色行事：【遲了，我都進來了。幫我拖住她！】

他估計時一是無語的，不過無語也沒用，進都進來了，總要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才行。

比如，眼前的又一扇門。

門外是另一個衣柜，衣柜外是另一間臥室。

陸玖沒有冒然查看。

折回樓梯道，估算了一下，想必這應該是五樓。

他繼續往下。

四樓也有柜中門，三樓也有，二樓也有！

秘密越來越近了，但時一卻發來消息。

知道了：【老二上樓，躲。】

躲屁。

近在眼前不探一下如何甘心？

.

一樓

餐廳和偏廳的飯桌撤了，徐立目送陶克二少爺上樓，晃到時一旁邊假模假樣地給了他一支煙。

時一咬住煙嘴，低頭看久久不回的消息欄蹙了蹙眉。

徐立送上火種給他點煙：“他聰明得很，自有分寸吧。”

時一收起手機：“你不懂。”

徐立說“我懂”，低聲說：“我們都看得出來，你對他的感情，其實和對我們是不同的……”

話還沒說完，時一警告的眼神掠過來：“你有病？”

六小姐正好從旁邊經過，徐立話音一轉：“關心一下你弟弟怎么還罵人呢，你才有病吧！晦氣！”

徐立走開，六小姐停在原地。

她看了看時一，問：“我幫你們叫個醫生來？”

時一抬了下腳尖：“不用。”

他們的衣服和鞋子都是管家昨日為他們準備的，吊牌都沒摘。

速度之快，很難不讓人懷疑商場就在附近。

然而地圖上顯示三十里外的半北坡只有一個城區，根本買不到這種高檔的鞋服。

陶克六小姐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說：“我二哥是做服裝的，五樓全是他的地盤。我們的衣服都出自他手，存貨也多。”

時一不擅長和女人交談，“哦”了聲便不再說話了。

六小姐有意攀談：“還有煙嗎？可以給我一支？”

時一看向客廳，陶克家的幾位繼承人在陪客人聊天。

他掏出煙盒，倒了一支煙。

“你們昨晚看到了吧？”六小姐落寞地說，“其實大姐對我很好，是我沒有出息，我愧對父親。”

時一給她打火機：“怎么說？”

六小姐吞云吐霧很熟練：“知道嗎，詛咒是真的。我對父親念了那段詛咒，他是我害死的。”

時一：“巫婆的詛咒？”

陶克六小姐：“不是的，是橡樹的詛咒。”

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時一掏出來看了一眼。

看我眼色行事：【安全。】

時一心里松了口氣。

“對了，有件事挺有意思。”六小姐指了指他手機，“你們六個手機好像都是一樣的牌子型號。”

“與時俱進？”時一扯唇，“最新款通常比較受青睞。”

“說的對。”六小姐嘆聲：“我就是常年悶在家里手機都用不上，只有電腦和鍵盤陪著我。”

“你不出門？”

六小姐點頭：“上次出門還是父親去世的時候。”

時一“哦”了聲。

.

一覺醒來，已是暮色黃昏。

陸玖揉揉眼睛抓過手機，快要四點鐘了。

手機工具欄全是微信消息，最新一條是尋景的語音：

“今晚注意就是了。”

往上翻了翻，陸玖大吃一驚。

一個半小時前半北坡塌山！

路被堵了，公館里的所有客人全都走不了了。

這意味著什么？

陸玖在群里發了三個問號，爬起來鉆進浴室。

回來再看手機……

向深在群里說：【病裝得差不多就行了，下來吃水果。】

看我眼色行事：【馬上！】

向深又發來一段9秒的視頻。

然而視頻里的內容他竟然有些看不太懂：【？】

不過就是睡了一覺而已，怎么醒來就天翻地覆了？

時一干嘛摟著六小姐在偏廳晃來晃去的……跳舞？

向深：【有錢人的世界我看不懂，這就是無聊找樂子嗎？你覺得時哥會被小妖精迷惑住嗎？】

陸玖無語。

偏廳旁邊有一間琴房，客人們都聚集在那兒。

梨木長岸上擺著部留聲機，正徐徐傳出優美的華爾茲音樂。

陸玖進來后，很快捕捉到了舞池中一對“璧人”。這會兒六小姐已經靠在時一懷里，側臉貼在他的西裝衣襟處，時一微低著頭，將下巴擱置在她的頭頂上。

遠遠看去，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啊！

陸玖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向深晃悠過來：“傷心什么啊，有兄弟摟你。”

陸玖雙手抱懷：“誰傷心？我是替六小姐不值。快奔三的老男人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啊！”

向深忍俊不禁，說：“我覺得男帥女靚，六小姐長相甜美，時哥英俊非凡。現在年紀小的，不都喜歡比自己年紀大的嘛。”

“鬼扯。”陸玖瞪他：“你誰啊，我跟你又不熟！”

“行了行了累不累。吃幾頓飯豬都能混熟好吧！”

“你才是豬。”

“都喝著酒呢，”向深朝另一邊抬了抬下巴，說，“酒后聊聊天不是很正常的事兒？”

陸玖哀怨地看著舞池。

半分鐘后，向深疑惑：“你這么在意是看上六小姐了？甜美系女孩總讓人心動。你心動了對嗎？”

“嗯，的確心動，”陸玖面無表情收回視線，“殺心動了。”

向深：“……”

陸玖沒再理他，找了張位置偏僻的椅子坐，翹著二郎腿，不再看糟心舞池，低頭刷著手機。

心里的狗系統估計是無聊得太久太久了，叭叭道：[你好歹也做了幾百萬年的天神，怎么在愛情方面這么沒有自知之明呢？我個人認為向深說得很對，老的都喜歡小的，小的都喜歡老的。這么一看你喜歡小的也沒啥毛病……]

陸玖：我做神的時候22，被貶之后當然也是22。這具身體不過20出頭，你他媽說誰老？

系統：[怎么罵人呢……]

陸玖：我不罵人，我只罵你。

系統被噎兩秒：[問題是罵我嗎？問題不是你在剛剛的回答中已經變相承認喜歡他嗎？]

陸玖：“……”

[作為一個追求失敗的典型，你真是太成功了。]系統說：[舉個例子，好比如給豬一張會說情話的嘴，豬都比你追得好。]

過分了。

陸玖罵了句“傻逼”，決定未來半個月不跟狗系統說話。

他看向舞池，那對“璧人”已經晃悠到墻邊，時一背靠墻壁，六小姐在他懷里乖巧無比。

嘖，讓他去樓上冒險，自己卻在樓下泡妞。

這種狗男人，狗才會喜歡。

系統：[等你打臉那天。]

音樂停了。

背后就是冷冰冰的墻壁，時一對于懷里的女人心如止水，他默默地聽著女人低聲淺語地訴說，從父親受了詛咒死去，到如今和兄弟姐妹們之間的糾葛。

時一感到胸前的衣料潮濕了。

他輕扶在女人后背的手一直虛攥著，正要說點兒什么打斷她，褲兜里的手機忽然嗡嗡地震了。

時一下意識去看偏僻角落里的那個男人，男人本來是看向他這邊的，和他視線交匯后，立馬低頭擺弄起手機。

手機震了第二下。

第三下。

第四下。

六小姐停住話，仰頭看他，順著他的視線尋到了陸玖，破涕為笑：“寫書的直覺不會有錯，我早就看出來你們有古怪了。”

時一任由她退離懷抱，淡淡提醒：“妝花了。”

六小姐拿裙袖抹抹眼角，惡趣味地問：“我寫的就是骨科小說，你知道BL是什么意思嘛？”

時一的表情：“？”

六小姐笑著擺擺手：“不說了，我回房收拾一下自己，你陪他去吧。啊對了，謝謝你的傾聽。”

華爾茲的音樂切了下一首。

時一一直目送她遠去，拿出手機點開。

看我眼色行事：【郎才女貌真是好般配！】【單身狗慕了！】【我身陷囫圇，你他媽卻深陷溫柔鄉。】【哥哥，你覺得生命中什么是不可或缺的呢？】

知道了：【智商和繳稅。】

看我眼色行事：【世界上還有英俊又專情的男人嗎？】

知道了：【希望在人間。】

看我眼色行事：【你的品味很獨特，我決定給你頒個大獎狀！】

知道了：【不如來實際的。】

陸玖抬頭看了他一眼，人群中視線交匯。

看我眼色行事：【我也想找個女朋友。】

知道了：【反正都是想，不如多想幾個。】

看我眼色行事：【你再這樣，這個隊伍會失去我的，你一點都不介意我下輪任務換隊伍嗎？】

知道了：【不想活不要緊，我不會攔你。】

陸玖心態終于爆炸。

倏然起身離開座椅，大步走向酒水桌，抓起一杯紅酒仰頭干了，連干三杯，總算澆滅了心底燎燎燃起的火焰。

尋景在旁邊雙手抱懷，涼涼道：“發現什么了？”

陸玖抹了一把唇角酒液：“發現渣男了！”

尋景：“……”

.

公館客房雖然夠足，但也架不住多出來的二十多號客人一人一間，更別提夜宿在車里的司機和侍者了。

客人們倆人住一起，時一和陸玖被那多事的六小姐摻和一腳，愣是讓大小姐安排進了一間房。

陸玖暗道晦氣。

狗系統一如往常不說好聽的話：[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次你可別粘在人家身上了，男人要矜持點，投懷送抱絕不可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