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幻影沒了，那邊思言發現人肉是真的，吐得更厲害了。

“……他真不會把內膽都吐出來吧。”我十分憂愁。

“別管他了，我需要時間推演陣眼位置，你幫我護法，這里不可能這么簡單，小心邪祟來襲。”

“好。”雖然這么說，但我還是把面色鐵青的思言帶過來了，他已經止住了嘔吐，皮外傷加上剛剛這一遭，思言整個人都顯得萎靡不振。

思言到底是個厲害人物，見君同要推演陣法，還是抽出了一部分靈氣，設了一個小型結界，如此，我只要應對危險就好了。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觀察四周，靜，實在是太靜了，連風吹落葉蟲啃尸骨的聲音都沒了，只有街上那個人肉宴，在不停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忽然，道路盡頭又出現了那些聲音。

“吃啊，你怎么不吃？”

“思言將軍，你怎么不吃？”

“你怎么活下去的？這么多天沒有糧食，你忘記自己吃了什么嗎？”

聲音不斷傳來，我臉色一變，佩劍水心出鞘，直沖著聲音的方向刺去，“什么人裝神弄鬼？”

既然我破了幻象，那邊的東西必然是實體。

看了一眼思言，雖然額頭冷汗直冒，卻仍在咬牙堅持，想來我能專心對付那東西。

水心有靈，是掌門親自為我選取的，劍鋒清透如水，極其輕薄，是借了前人水心劍的名字。雖不像傳聞那柄水心劍般有影無形，卻也是當世少有的寶劍了。

水心憑借其輕便的特性，有著遠遠超越其他劍的靈活，速度也是快上許多，劍追過去，一擊即中，卻未曾逼得那人現身。

我足尖輕點，運起輕功，眨眼間到了水心的位置，手握劍柄的一瞬，朝著西北方向刺出，果然，那人悶哼一聲，現了行。

“是個鬼魂？”一般，擁有神智的鬼魂不會留在世間，會在混沌之核的作用下參與輪回，留在世上的，大多數是沒了神智的惡靈，需要靠著渡化才能輪回。

那鬼魂向后一撤，拉開了很大的距離，“這里的事和你沒有關系，我只找思言。”

他的魂魄還是生前的年齡，約摸二十五六的樣子，雖枯瘦，卻能看出生前是個俊俏公子。

“我們不想傷害你，等到這里的事情結束，我們送你去輪回。”

“輪回？”他冷笑一聲，“我留在這里，可不是等你們來大發慈悲的。”

話音未落，他便突然欺身上前，和我的佩劍纏斗在一起。

我在一旁操縱著水心，謹防他是聲東擊西之術，去干擾那邊的君同和思言。

果然，我剛故意露出一個破綻，他便立刻跳出去，朝著思言的方向飛奔過去。

我早有準備，堵住了他的去路，又與他打在了一起。

“你在煉化這里的惡靈？下輩子可投不了好胎。”我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邪氣，應當不是他本身修習的術法。

“事外之人，怎敢評說我的善惡？”他赤手空拳，卻能將周身石化，抵擋水心的攻擊。

“既然知道不相干的人不必扯進來，等我們出去了，你再去和思言清算舊賬，拉著我們不放作甚？”這人……這鬼真不講道理。

“這幻境是我設的，你說呢？”

好啊好啊，我竟然錯怪魔族左使了，這般惡心的手段，他還是要借他人之手，不過這東西和魔族左使無關，我卻也是一萬個不相信的。

我這里費力纏斗，鬼魂的實力倒是不算強，卻偏偏能將周身石化，令人無從下手，他又是個不知疲倦的，只能跟他拼耐力，我們倆誰也占不了上風。

“思言，你真的有臉坐在這里嗎？”鬼魂的聲音穿過我，傳到那邊思言的耳朵里。

“喂！打架就打架，打贏了你自己過去就行，耍這些陰招干什么？”我能擋住他的人，卻堵不住他的嘴，他本身就會蠱惑人心的幻術，再讓他說下去，不知道思言會出什么岔子。

他不理我，繼續他的魔音干擾，我抽空看了一眼思言，他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我后槽牙咬得發酸，實在無法忍受這位的聒噪了。

水心劍擦著鬼魂石化的脖頸而過，濺起的火星里竟能散發出腐肉的味道。那些擺滿人肉的瓷盤突然伸出青紫的手，指甲縫里還嵌著碎骨。

“你明明聞到肉香了。”鬼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燭火把他的影子拉長在破敗的石墻上，像條扭曲的蜈蚣，“你們所有人，都沒辦法抵抗饑餓的，你們都會變成魔鬼！”他怨毒的語氣像是發泄著某種不滿。

玉佩在胸口燙得發疼，我來不及多想，反手將它按在劍鋒上。幽藍光芒暴漲的剎那，我竟是看到三息后的畫面——那鬼魂的左手從歪斜的石柱出來掐住了我的脖子。

劍鋒提前刺向空處，果然撞上石質指尖，虎口傳來的劇痛讓我差點松手。溫熱的血順著劍柄流到玉佩上，逼得我不得不后退一步。

隨即，玉佩表面上多了一道裂紋，看來這個功能也不能亂用。

“青云派的劍法？”鬼魂歪頭看著自己斷裂的小指，石屑簌簌落在旁邊餐盤上，又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他畢竟是魂靈狀態。

我旋身橫掃劍光，也逼退了他兩步。思言靠著樹枝苦苦支撐結界的背影在余光里晃了晃，君同的推演陣法正到關鍵時候，還不能被打斷。汗水順著脊梁滑下去，我接連打出十三劍，可劍尖卻總在觸及要害前撞上他化成石頭的皮膚，無法傷他分毫。

不能讓他繼續消耗下去了，我只得……

“你師父沒教過嗎？”鬼魂突然貼著我后頸，石化的手掌按上背心，“青云劍法第七式轉身時，左肩會下沉半寸，你輸了。”

劇痛炸開的瞬間，我扯著嘴角笑了。就著這個猙獰的姿勢，我反手抓住他石化的小臂，任由刺骨的寒意順著經脈往心臟爬。

露出個破綻受點傷，總比大家都交代在這里好。

通靈術發動的瞬間，我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用這個辦法把魂魄拉進回憶里，這下大家都別想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