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這人……不找他的話,你可能會死呢!”萬俟玥撇撇嘴,不過現在去,大概也來不及了。他的血又滲紅了包扎的布料,再下去,不毒死,也會血流光而死的。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萬俟玥當機立斷,先從腰間掏出僅剩的一樣東西——止血草。多虧了陌阡陵那天硬是逼著她帶上,不然她可沒什么法子救夜孤城了。
她找來石塊,快速地將止血草敲爛,一手一把,貼在夜孤城的傷口處。撕了更多的布條替他包扎,一圈一圈,硬是在他的胸口圍成了一大朵蝴蝶結,生怕血再溢出來。
干完這些,她盯著蝴蝶結看了許久,一點一點的血跡又慢慢印了出來,深深地嘆口氣,這毒不簡單吶,連血都止不住了,估計正在不斷向五臟六腑蔓延吧。
難道就這樣親眼看他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嗎?萬俟玥的心情忽然變得很糟糕,要是自己和陌阡陵一樣會救人該多好啊,夜孤城不會死,或許連師父也不會那么早就離開自己……師父一直活得很辛苦,自己卻減輕不了她的毒發作時的痛楚,親眼看著師父就這樣……就這樣被她體內的毒折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不,她不會讓夜孤城和師父一樣的,雖然他看上去趾高氣昂的,不搭理人,脾氣又壞,又對自己沒好臉色,但……她還是想救他……自己何時變成像陌阡陵一樣的爛好人了?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驚。
忽而記起師父對她說過,她的身體天生具有抗毒的一股氣澤,所以一般有毒的動物是不敢輕易靠近她的,毒藥亦是如此,進入她體內的毒會和血液自然而然地融合,產生反應后,不會危及生命,她的血就好像一個專門用來盛毒的容器,對任何毒都可以容納。她在想能不能用自己的真氣將一點氣澤帶入他的體內,從而來克制毒血的蔓延呢?
思考之際,夜孤城的身體輕顫了起來,整張原本冷傲孤絕的臉顯得更加蒼白了,但他硬撐著沒發出半點聲響。
萬俟玥拉過他的手,由于失血過多,早已冰涼冰涼,和死人差得不遠了。她輕蹙一下眉頭,環手抱住他,他整個冰冷的身體貼在了萬俟玥狂跳不止的心口上,她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不自然地發燙,是不是太曖昧了?
萬俟玥別開臉,開始做強烈的思想斗爭,抱他會不會毀了自己的清譽?會不會被人發現?可是……不抱他的話就沒法輸真氣和度溫度給他,就沒法救他了。那個……救人……抱一下的話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吧?況且還是自己第一次做好事欸,對對對,做好事嘛,不算數的。
最后,她覺得面對面抱實在太尷尬了,起身從后背抱住他,努力把他想成一塊大石頭,努力集中精神,將自己體內的真氣輸給他。
她感覺到了夜孤城的體內有股強烈的氣在上下亂竄,抱他的手臂更緊了些,真氣緩緩輸入……
不知過了多久,萬俟玥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她倚著夜孤城的腳橫躺在草堆里,這一醒,腰脹得酸痛,她哼哼唧唧地在地上滾了幾圈。
懶洋洋地起身,昨晚輸真氣輸到睡著,而且還睡到了夜孤城的腳下,太悲催了,抱著他的腳居然睡得連腰也閃了。
原地扭了扭腰,一臉埋怨地走到夜孤城身邊蹲下,伸手拍上他的額頭,有溫度,再拍上他的胸口,恩,有心跳。萬俟玥如釋重負,見他半條命被她救了回來,于是又換上一副得理不饒人的表情,戳戳他身上的蝴蝶結,“你欠我一條命哦,以后我可是要你還的,記住哈。”
整理了一下破破爛爛的衣裙,萬俟玥便不管他了,現在她得趕緊回去吃飯,折騰大半夜,身心疲憊啊。
她剛往外踏了一步,腳就踩上了一塊硬乎乎的東西,硌得有些疼。撿起來,入眼是一塊巴掌般大的月牙形石頭,乳白色的,指尖觸了觸,有一抹淡黃色的光會隨著指尖的輕移緩緩暈染開來,沁涼的寒意從手上一直延伸到了體內,一陣不可思議的舒暢感,腰間的疼痛一下子好像減輕了大半。
“哇,寶貝啊。”萬俟玥驚呼了一聲,低頭看了看地上那件被她丟掉的黑色衣服,又回頭望了一眼還未蘇醒的夜孤城,立刻手忙腳亂地將“石頭”塞進衣兜里,“這個當時我昨晚救你的報酬好了。”
萬俟玥揣著衣兜小跑奔出了草垛屋,生怕夜孤城突然醒來,會氣急敗壞地把“石頭”搶回去。
一路上,萬俟玥糾結了很久,既然拿了他的“石頭”,理應該把他治好才對,但按現在看來,他昏迷不清,余毒估計還未徹底清除。
鬼谷派的人實在陰險,網上,鐵絲上的毒各不同,而且那一掌也帶著濃重的邪氣,她嗅了半天那血的氣味,才大致分辨出幾樣他所中的毒,施毒之人可一點都不吝嗇,凡是至陰至陽的毒物都給他用上了。有機會,她倒是很想和這個人切磋切磋,順道從他地方撈點毒花毒草什么用用。
回去后,萬俟玥一五一十地將昨晚的事情告訴了陌阡陵,當然,也很理所當然地省略了她抱著夜孤城給他輸真氣的事。
陌阡陵聽完后,只是輕蹙了一下眉頭,緩緩說道,“我救不了他。”
“為什么呀,你的醫術不是很高明嘛。”萬俟玥沒想到他會這般說,連連追問道。
“殺手最忌諱的就是別人的幫助,他們向來不帶任何感情,每一個殺手的自尊心也是極強,如果你三番兩次救他,只會讓他對你產生殺意,你明白嗎?”
“啊,難道我好心救他反倒還要被他殺掉嗎?這未免也太無情了吧,夜孤城也是……這樣的殺手?”萬俟玥驚得合不攏嘴,以前她從來沒聽師父講過這些。
“所以就算我想救他,他也不會讓我救的,除非我有求于他。”陌阡陵淡淡地說著,目光卻落在了從前方游過來的小黑身上。
“哈,小黑。”萬俟玥對它發出的聲音甚為熟悉,她滿臉笑意地轉身,環住小黑粗壯的蛇身,蹭得不亦樂乎。
“小黑……和你怎么認識的?”陌阡陵適時轉移了話題。
“呃,小黑啊?它是我從小的好朋友哦,我記得第一次看見它的時候,它就偷光了我最最寶貴的毒呢,為了懲罰它,我就每天讓它帶我出谷,哦不,是出去玩啦……”萬俟玥仰著小腦袋,戳戳小黑,好像又肥了不少欸。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早在一百年前苗疆一帶出現過一個神秘人,他曾以一種名叫見血封喉的劇毒攪得江湖腥風血雨。”
陌阡陵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而在他身邊一直跟隨著一條上古靈蛇,據說這條蛇它全身的蛇鱗呈五芒星的形狀,蛇頭中間印有上古九黎族的圖騰,關于九黎族的傳說少之又少,但唯一能確切說的就是九黎族的人從不會生病,我想大概和他們所信奉的上古靈蛇有關。”
“咦?你說的這條蛇怎么和小黑那么像?”萬俟玥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黑,不同于其它蛇的鱗片,額上淡淡的印有一個看不出是什么的圖案,墨綠的眼瞳,自然彎曲的尾巴,還有它那嚇死人的嗜好……
萬俟玥細細地回想了一遍,小黑……該不會是那條上古靈蛇吧?!
看出萬俟玥的猜疑,陌阡陵繼而又說道,“幾百年的光陰,上古靈蛇就算活得再長,也有遇劫難的時候,我在苗疆住過一段時間,這種蛇早已在那兒消失了,或許……小黑是唯一幸存下來的靈蛇。”
“哈,那這么說,小黑還是一條很厲害的蛇咯?”萬俟玥一把拽過死盯著陌阡陵的小黑,對它額前的圖騰十分好奇。
“如果我猜的沒錯,小黑的血乃是勝過世上一切草藥的抑毒良藥,當年那個神秘人持見血封喉,而能保全忄生命,大抵是上古靈蛇的緣故。”
“什么?!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萬俟玥的笑容僵在嘴角,她覺得喉間涌上一絲苦澀。
“應該是這樣,你和小黑恰恰相反,你的血中融入了太多毒,毒忄生已經很深,現在我還不知道這對你是好是壞,不過有小黑在你身邊倒危及不了忄生命。”,陌阡陵之所以禁止她用毒,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他擔心毒積在體內越深,將來會被反噬。雖然她的體質異于常人,但還是不能不防。
“原來小黑的血……小黑的血可以解見血封喉……”萬俟玥失神般地喃喃道。要是早知道的話……師父就不會死,就不會每天受著非人的折磨,就不會離開她了……可為什么等到師父過世后自己才知道呢,為什么……
“玥兒……”陌阡陵輕輕地喚她,這丫頭是怎么了,他墨黑的眸中隱隱透出一絲擔憂。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這,這樣我師父就不會死了,不會死了啊!見血封喉的反噬那么厲害,師父她活得那么痛苦……而我卻一點都沒有辦法幫她……只得眼睜睜看著她,看著她……”一時間,她哭得特別厲害,一旁的小黑似也感覺到了她的傷心,一個勁地把頭往她懷里鉆,以示安慰。
陌阡陵繞過小黑,輕握住萬俟玥的小手,“你師父是云翾冉吧。”雖是問話,但語氣卻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手中傳來莫名熟悉的溫度,讓她的情緒漸漸安穩下來,不可否認,她愈發依賴這種感覺了,她抬眸深深地看著陌阡陵,俊秀的眉目,瀚海般的眸子,那般溫潤如玉的柔和,使她不由輕點了一下頭,“師父說過不能告訴別人,但我相信你不會說出去的。”
“看來你師父很疼你,她不讓你告訴別人,是因為她擔心江湖上的人會對你不利。”陌阡陵對當年發生在凌風派和南宮世家的血案頗有耳聞,為此他游跡江湖,還特地去苗疆尋找過克制見血封喉的藥引,向當地人打聽過很多,也以身試毒找到了不少醫治蠱毒的御毒術。
對于見血封喉,著實費了他不少精力和時間。
“對我不利?難道他們和我師父有仇嗎?”萬俟玥從未聽師父提過她自己的事情,自然不知道她曾大開殺手殺了不少江湖上自詡為名門正派的俠士。
“只要你明白你師父對你的好就行了,其他何必去在意呢,更何況如今在江湖上能稱得上真正俠士的人已經不多了。”陌阡陵用手輕拂開又湊上來的小黑,語氣平和,他并不想她陷入這江湖的紛爭中。
“是哦,江湖上很多人都不可理喻。”萬俟玥拍拍在身后搗亂的小黑說道,那個什么鬼谷派不就是舉著名門正派的旗子,背地里陰謀算計別人嘛。她師父可是很好很好的人,怎么會和他們一般計較呢,一定是他們糾纏師父。
在陌阡陵循序漸進的開導下,萬俟玥也慢慢平復了情緒,師父說要她好好的,她答應過的,以后都快快樂樂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