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娥宮后,有一個宮婢探頭探腦,仔細注意著周身的動向,她的手里拿著錦帕,焦急的絞動著,看著有些著急。
暗影在不遠處注視著攬娥宮,原來這便是宮廷,是由一群看起來天真無害的女人導演的亂斗大戲,為的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還有帝王的萬千寵愛,一個個一如既往爭得頭破血流還不罷休,偏要落得個孤獨終老,刀起頭落的凄慘境地才清楚,其實一切的努力都會入土。
宮婢在黃昏的時候離開了攬娥宮,期間另有一個宮婢來與她接頭,把那一對蝴蝶耳環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手上換成了簪子。
那宮婢拿了簪子鬼鬼祟祟的離開了,暗影她即將要去的地方,是冰宮,是放置那個可憐的殺手的地方。
二話不說他就跟著那宮婢,在一個蘭亭里面,有一個綠衣如青云的婢子,看她的衣著和妝容,比一般的宮婢的地位要高一些。
“東西拿到了嗎?”那婢子行色有些著急,伸手問道。
“綠芙姑姑,拿到了。”
“做得很好,你趕緊回去娘娘身邊,記得不要太張揚了。”
“是,奴婢知道了。”
綠芙點頭,藏進了去往冰宮的一處樹林里面。
暗影不敢猶豫,也追了進去,可那宮婢卻不見了,待他知道可能是暴露時已經晚了,那宮婢一揚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斥問:“你是誰?為何跟著我?”
暗影沒有想到的是,這宮婢居然還會武功,而自己在毫無防備下就被劫持了,可想而知,這個綠芙并不是普通的婢女。
“你是想把這簪子放到那殺手身上吧,為的就是嫁禍給虞妃娘娘。”
一語道破,綠芙變了臉色,大驚失色,手上的匕首又緊了一分,暗影齜牙,笑道:“三王爺愿與皇后娘娘結盟,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暗影知道,他若是放走這個綠芙,那很可能會導致封羽錦的計劃全部泡湯,所以權宜之計,他就要擺平綠芙,并且為他所用。
可是女人生性本來就多疑,綠芙完全沒有打算相信暗影的話,她把簪子收好,押著他進了樹林深處:“最好老實告訴我你的目的,不然”
她眼神一暗,是一覽無遺的殺氣。
“你為何不愿意相信,王爺一直以來的目的都是虞妃,昨夜那一場鬧劇還不夠誠意?”
“什么意思?”
綠芙才不會上當,要不是昨夜失手,鳳印此刻應該還會在皇后娘娘手里拿著,誠意?什么誠意?
“你還不明白嗎,王爺的目的,是要讓虞妃放松警惕,并借由刺殺一案把責任推到虞妃身上,現在皇后娘娘被禁足,難道不是最好的機會嗎?”
“就是說,三王爺其實想要利用皇后娘娘除掉虞妃,然后再倒戈皇后娘娘?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暗影避開她的攻擊,一撒迷香,綠芙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出手,一點防備沒有的她瞬間便倒下了。
暗影拿了她懷中的簪子跳入了冰宮后方守衛略顯薄弱的地方,雖然都是王爺的人,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挑上了漏洞之處。
冰宮,顧名思義,是厚冰成山,冰冷寒氣之地,這里一共有三個冰窖,一個用來做酷暑時節的飲食之冰,一共用來窖藏反季蔬菜瓜果的保鮮之冰,還有一個冰窖,之前是用來冰鎮酒水的地方,不夠后來廢棄了,西瓊便把那尸體放在了這里,并且重點保護,因為他知道,皇后一定會盯上這里做突破口,把虞妃送上黃泉。
廢棄的冰宮里面氣壓低沉,寒氣逼人,在用碎冰磊起的冰床上,躺著的年輕女子正是秋臨。
暗影掀開白布看了一眼,他搖搖頭,惋惜的說:“可惜了這么漂亮的女子。”
罷了他便把從綠芙手中搶來的簪子在墻壁上劃拉了幾下,那簪子便光澤老舊了一分,像剛從水里撈起來一樣,然后他把簪子插上了秋臨的發間。
都說做戲要做足,暗影返回到樹林里,綠芙仍然昏迷不醒,暗影把她抱起來,放在一棵樹下,然后他一歪身子把綠芙摟在了懷中,他在想,鳳陽宮有這個宮婢的助力,皇后一定會采納結盟的計策,這樣他也可以將功補過了,都怪他太過輕敵,才會差點就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
果然美男計才是最有效的。不過這可是他的一大恥辱,要是環月那個小丫頭知道了一定會笑死他,他都能想象到她笑得眼睛彎彎的模樣。
天色漸漸暗了,迷香的藥效也過了,綠芙醒來卻發現被暗影抱住了,她立馬要給他甩過去一個耳光,暗影抓住她的手,靠近她的臉,美麗妖嬈的臉就全部映入了綠芙的眼里,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好看的男子,那肌膚連她這個女子都比不上的柔滑。
“你!想干什么!”
她知道這可能是一個騙局,可是為什么她卻抗拒不了的想要靠近,難道只是看了一眼就淪陷了……
“簪子已經到了它該去的地方,之所以在這里等你,就是想要皇后娘娘知道,王爺與她結盟一言不是說說而已。”
“你說的是真的?”
“所說非虛。”
做戲也到了火候,他抽身便走,留下望著他瀟灑自如的背影發呆的綠芙。
可能三皇子真的有意結盟呢。
在她的心里,已經對暗影的話深信不疑。
果然到了鳳陽宮說起此事,皇后剛開始還憂心忡忡,但是經綠芙一番說辭,她終于是相信三皇子的結盟之心。
因為有綠芙的推動,暗影第二天一大早就等來了喜迅,他去告訴了封羽錦,封羽錦的臉色也好了一些,雖然肺葉還是會鈍痛,但是因為一直在調理,現在也沒什么大問題。
西瓊也在同一時間得到了消息,他立即到了西賦宮,跟封羽錦商量最后一步的計劃。
封羽錦想到終于要大功告成,心里卻又是想起了母親的臉,要她還在,一定是生了氣,故意要來捏他的腮幫:“錦兒啊錦兒,你心里可不要如此寂寞。”
舞己的一生就是活生生的一處戲,可是紅樓繡鞋,毒中含笑,并沒有等來一個圓滿的結局。
到底是這宮廷惹的禍,還是人情淡薄,到最后只有一襲黑色歸土。
“明日是母親的頭七,讓一切都結束了。”
“羽錦,明日過后,帶我去你母親墳上看看。”
西瓊說道,他依舊是這樣,他不喜歡一個特定的日子,這是對世人的極其不公平,偏偏要把所有情緒積攢在這一天,其他的時候卻要狠狠的藏起來。
用過飯后,商牟問在窗欞邊看櫻花的封羽錦:“王爺,難道您不計較刺殺的事了嗎?”
其實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高掛的宮燈,可憐的光照在樹的半腰處,那櫻花是看不清的,要不是有風,那香也被黑暗吃掉了。
“當然計較,不過現在局勢還不算明朗,父親對皇后還存有私心,所以首先要借皇后之手除掉虞妃,到時候皇后不攻自破,本王也能解了心頭大恨!”
“那王爺的意思?”
“你忘記那叫舞殺的毒了嗎,你以為皇后真的懷孕了嗎?”
“難道王爺是”
“本王會讓她受盡折磨而死,成為眾矢之的。”
“王爺深謀遠慮。”
胡全金給封邑啟端來了參湯,這幾天因為三皇子的事,封邑啟可謂是用心良苦,因為時刻擔心著封羽錦的身子,他已經幾天沒有睡過好覺,可是封邑啟卻不完全因此,而是每每閉眼都會夢見舞己責怪他沒有好好照顧封羽錦的眼神。
“陛下,西瓊將軍說發現l新的線索。要您抽空去一趟冰宮。”
“什么新線索?冰宮?是那殺手有了什么新發現嗎?”
胡全金應著,隨封邑啟動身,便去了西賦宮,他竟然有一種快要真相大白的感覺,刺殺的事,他也查過,關系牽連了地位重要的妃嬪,他原不敢相信,可是現在他又無比希望事情快點結束。
“父親。”
“錦兒,身體怎么樣了。”
封羽錦穿了一件白衣,皎皎若潔,恍若隔世謫仙。
封邑啟關懷的問道,看封羽錦的臉色紅潤光澤,但是卻是有氣無力的,可是他不知道,封羽錦和他一樣期待著事情的告一段落。
“今日是你母親的頭七,朕已經吩咐了,午時便去皇陵,你身子還很虛弱,還是在宮中休息吧。”
“父親,我沒事。”
他的話不帶任何感情。
“邑啟,還是先去冰宮看看吧。”
“說得對。”
攬娥宮中,青兒正在幫虞妃梳妝,梨花盒子里面大大小小的首飾超過百種,每一樣首飾的做工和配色都是百里挑一的上等材料,可是虞妃卻是最愛封邑啟賜給她的翠微百花簪,整個后宮只有一支,可與皇后冊封當日的波斯進貢的藍蝶戀舞的耳花媲美。
“娘娘,還要什么首飾嗎?”
虞妃眼也沒抬,便答:“用那只翠微百花簪。”
“嗯好。”
青兒看那梨盒都要花了眼,可是那簪子卻沒有在里面,她又翻找了一遍。
“娘娘簪子不見了……”
虞妃急忙把梨盒挪到目前,雖然里面首飾頗多,可是那翠微百花簪卻是稀奇之物,一眼就可以找出來。
她腦子亂成一團,焦急的問:“誰拿走了?是誰?”
一支簪子而已,不會無緣無故的失蹤,也不可能是宮婢所為,到底是誰難道是皇后她不甘心她拿到了鳳印不行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她才不要又送還給皇后
“快,青兒!卻鳳陽宮一趟!”
一定是皇后,她現在急得六神無主,只有去試探試探了。
皇后大概是黎明時分就醒了,她額頭冷汗直流,腹中也是疼痛難忍,綠芙來扶起她,以為是昨夜濕雨受了寒,便差人去請了御醫。
“娘娘娘娘,御醫很快就來了!”
“綠芙本宮好痛……孩子孩子”
皇后緊張的摟住肚子,她不知道為什么感覺腹中有東西在亂竄,就像是有千萬只貓在撓她的腹腔,她直痛得在榻上打滾,一股暖流涌出,她感覺裙下一熱,還來不起用手去撫,便聽見綠芙掩唇驚呼:“娘娘見紅了”
“我的孩子孩子”
皇后親眼看見自己淺黃的宮裝被血染得橘紅,她的大腿的錦襪也是深紅一片,綠芙不知所措,這時聽見有人傳報虞妃求見,想起皇后平時與她關系最好,她便出去,看見虞妃臉上隱有倦意,可是她來不及想那么多,跪下說道:“虞妃娘娘,皇后娘娘見紅了,請娘娘暫且照顧一下奴婢去請陛下前來”
“綠芙”
“娘娘莫急,有人去請過太子了”
皇后這才安心,大口的踹氣,不知道想著什么。
早在鳳陽宮殿前,虞妃就發現殿里亂成了一團,她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皇后出了意味,這無緣無故的怎么會見紅呢?
打發了綠芙去御景殿,她便入了皇后的寢殿,果然看見皇后下身鮮血淋漓,她正在床榻上不停的痛苦呻吟,看樣子似乎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有宮婢端上熱水替皇后擦拭,虞妃也在一旁幫忙照料著,發簪的事她也拋之腦后,只是想起她當年也小產過,心情極其痛苦悲傷,就與現在枯樹般的皇后一模一樣。
“妹妹妹妹你怎么來了”
皇后問虞妃,臉色已經蠟黃如紙。
虞妃拍拍她的手背,她的心頭滿是惺惺相惜的感覺。
又是陣痛襲來,皇后感覺肚子仿佛被撕裂開來,又好像有豺狼虎豹在掏空她的身體,她痛得紈發披散,發間珠釵散落一地,虞妃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或者是可怕的假設,如果皇后小產而死,鳳印是不是就永遠是她的了……
皇后的狀態終于緩和了一點,可是御醫卻還沒有來,宮婢清掃著殿上的血跡時皇后已經睡下了,緊緊握著虞妃的手,眼看宮婢全部退下,宮中只有她和皇后,她把心一狠,用系床帳的錦帶勒上了皇后的脖子
冰宮里面,西瓊取下秋臨頭上的發簪,給封邑啟看了看,問:“陛下覺得眼熟嗎?”
“這是后宮的東西”
““西瓊對珍寶首飾一竅不通,因此在找仵作驗尸的同時還請了御珍坊的朱珍寺來看了這簪子。”
西瓊身后走出了一個四十上下的微胖的女人,她接了簪子回稟道:“此簪名為翠微百花簪,有大氣沉穩,端莊優雅之氣質。”
“這名字好熟悉”
封邑啟自語道。
“陛下可能還記得虞妃娘娘七月初五生辰之時,陛下特地吩咐御珍坊為娘娘打造了一支簪子。”
“這是虞妃的簪子也就是說殺手和她也有關系”
“陛下,相信你也查過此事,為什么一直遲遲沒有進展,難道”
西瓊的話里有太多的深意,封邑啟捏著那簪子,幾乎要把它折斷。
他自然是查過這事,從頭到尾他都如觀戲一般,看著他的三皇子將計就計,看著他的皇后步步為營,還有后宮的其他勢力,也來摻合一腳,這些西瓊都以為他不知道,他之所以坐視不管,是因為如今的皇宮烏煙瘴氣,不復清明。
又或者是想對封羽錦有些補償,他始終是與他站在一邊,看著他的計劃圓滿結束。
“西瓊,就按你的意思辦。”
一錘定音,封羽錦終于又有了笑顏。
接下來該輪到皇后了。
封羽錦對誰都是公平的。
大概是剛出了冰宮,綠芙便驚慌失措的來了:“陛下,娘娘見紅了請您快去看看”
回頭,封羽錦和他視線撞個正著,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如同螢火。
封邑啟明白,這個孩子是恨他的,他的嘴上不說,眼神卻掩蓋不了自己的恨意。
“傳御醫沒有?”
“傳過了娘娘今日一早起來就見了紅,而且腹痛難忍,疼得話都說不出了”
“去鳳陽宮。”
后庭寢殿封羽錦和西瓊不便入內就先告退回宮了,封邑啟依了他們,拔腿便往鳳陽宮去。
封羽錦看著那遠去的偉岸的身影,他的父親,是看穿他的計謀了嗎,那時與他對視的眼神,他感到了他有壓抑在心底的危險。
為什么沒有揭穿他,是為著稀薄可憐的父子之情,還是他的父親也厭倦了宮廷,他卻要借自己兒子的手鏟除讓他不痛快的所有人。
天下烏鴉一般黑。
他們父子是一樣的。
都可以為了私欲把別人微笑著推上絕路,不遺余力的,哪怕是輸盡所有。
所以說感情這種事,付出之時要適度適量,多一分你會死無全尸,少一分你便殺伐罪孽深重。
封羽錦,是不會再有感情的。
頭七之日,方成其子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