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京都,龍須。城外,旌旗獵獵。一天之內,朝廷調集了近十萬精銳,列陣于前,整裝待發。
還有九十萬大軍正從各地往此處趕來。
如此大的陣仗,還是兩百年前,大齊消滅神秀洲另外一個王朝時出現過。
城墻上,皇帝齊右,褪去龍袍,穿著一身金鱗鎧甲,腰懸寶劍,氣宇軒昂。
不惑之年,齊右當了二十五年皇帝,這二十五年,他一直在謀劃一件事情。
先皇駕崩時,曾囑咐過自己:鎮守山河,但求無過。
他問父皇,何為無過。
當時說話都已經沒力氣的年邁老人,親自遞給自己一部古樸卷軸,齊右感受著上面歷代先皇的氣息,這是他不曾見過的皇室祖傳典籍。
屏退所有人,先皇給他講了一個隱秘,講述時,老人回光返照,精神矍鑠,鋪開手上的卷軸,娓娓道來,給孩子講了一個千年前的故事。
那時候,齊武帝剛登上東岳,求得煉妖祖葫的同時,也得到了這部卷軸。
煉妖葫去了斬妖司,而這部卷軸則一直被皇室收藏。
齊右很快看完卷軸上的字,心中震撼不已。
問父親,怎么辦。
老人只是撫摸著他的臉,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道:“斬妖司因我們而生,也該因我們而死,你現在是皇帝了,我們祖輩沒有做完的事情,應該由你來做,所謂無過,是不要愧對先皇,愧對百姓?!?/p>
這是父親與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
齊右看著十萬雄兵,心中激蕩不已,大齊立國一千余年,到現在,只有寥寥幾位皇帝能被人記住。
其中,以齊武帝最為著名。
哪個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名字能被后世子孫傳唱?
齊右希望。
現在,有個機會擺在他面前,若是他做到了,某段歷史,就將從齊武帝開始,到他這里結束,他將與齊武帝比肩齊名!
二十五年坐守朝堂,暗中拔去多少斬妖司的羽翼,前幾日,又冒著巨大的風險,將妖王彌甘連同八位十境大妖放歸國土,為的,就是引開斬妖司留在京城的唯一阻礙,盧清風。
有盧清風在,齊右很難避開斬妖司在京城的眼線,也就難以調動各路軍隊,對七冥山斬妖師進行突襲。
現在,盧清風被困清遠縣,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休想掙脫泥潭。
十天,對于一場閃電戰來說,至關重要。
對于齊右來說,正好可以將軍隊神不知鬼不知地布置在七冥山斬妖師的身后。
今天,注定載入史冊!
想成大事,就在此刻!
城墻上,齊右身邊,站著數位將軍。
他們沒人知道陛下此次召兵是為何。
眼下,出兵在即,大家一頭霧水,身為驃騎大將軍的程淵,終于忍不住了,問道:“陛下,大洲之上,已無可以威脅大齊的王朝,此次出兵,是為何?”
齊右拔劍出鞘,寒芒一閃,劍指北方。
“出兵!七冥山!鎮壓!斬妖司!”
眾將士一片嘩然。
唯有皇帝身后,那白胡子道士一臉淡定。
但緊接著,他也神情肅穆起來,抬頭看向天空云海。
云層中,不見其人,已聞其聲。
一連串爆炸聲,有人在急速飛行,速度可怖。
城墻外,原本還啼吠不止的馬匹瞬間安靜,近十萬雄兵頓時啞然,齊齊抬頭看向天空。
特別是齊右,心中惴惴不安。
怎么會?不可能!
一朵白云驀然炸開,一道身影緩緩而落。
那人左耳戴著一枚銀色葫蘆,右耳戴著一柄赤色小劍。
他語氣森寒,神情冷漠。
沒有在城頭落腳,而是居高臨下,看著那位穿戴金甲的男人。
恭敬地問了聲:“陛下何故造反?”
……
清遠縣。
這幾日大家都忙著災后重建。
各處都有被毀房屋,各家都有未歸親人。
縣令趙晗一死,在朝廷還未委派新任縣令到來之前,自然是縣丞孫邱領頭。
老頭雖年歲已高,但干勁十足,只要是建設自己的家鄉,他總有滿腔熱血。
是個好官。
捕頭郭樂。
回到縣城的時候,人傻了。
怎么跑一趟青崖山的功夫,回來就變天了?
他是唯一一個,遠離戰場,置身事外,且最稀里糊涂,不知所措的人。
孫邱派給他一項任務,清點此次災難的受損程度。
經統計,本次妖患,受毀房屋,大大小小有一千三百余棟。
傷亡人數,總計九萬八千余人,其中,有四萬人死亡。
幾乎死了四分之一。
所以,重建工作雖然熱火朝天,但空氣中總是彌漫著悲傷的氣氛。
斬妖府。
此時的斬妖府在妖王顯化真身后,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斬妖們臨時租了一棟沒有被毀壞的民房作為據點。
傅金仁雖然獸化之后身體有些透支,但不至于在床上躺了兩天。
對此,他宣稱自己受到了細不可查的心里傷害,需要靜養兩天。
掌府韓沐告訴他,有兩位斬妖同僚犧牲了,目前清遠縣斬妖府,加上他們倆,都只有三位斬妖師。
所以他希望傅金仁快點好起來,前有妖王現世,死了這么多人,后面肯定會有冤魂出來作亂,得干活了。
但傅金仁情緒很低落,對他愛答不理,看起來,像極了……失戀?
韓沐不敢多嘴問他,若真是失戀,這不是往他傷口上撒鹽嗎?
于是他也只能以掌府的身份,故作正經地安慰他,不管遇到什么問題,都可以找他傾訴,這樣躺下去不是辦法,人總要走出房間,去看看新天地……巴拉巴拉……
講了一大堆,傅金仁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要不要去一趟剪水派,找陸小魚?
自從前天陸小魚莫名其妙失蹤后,他茶不思飯不想,從那天那聲“師姐”來看,應該與那個光頭脫不了干系。
那光頭把陸小魚擄走了?是抱著擄走的?而且是當著自己的面?陸小魚也不來跟他解釋道別?
把他當什么了!
正值秋季,卻春意盎然。
傅金仁猛地從床上彈起。
“不行!得去剪水派!得去找她!得問清楚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否則自己心里一直想著她。
一百六十幾斤的漢子,整天為了一個娘們兒郁郁寡歡,這叫什么事嘛!
心中大定,傅金仁穿好衣帽,往屋外走去。
但剛打開門,就意識到某個讓自己差點忽略掉的問題。
如果那天撞開墻壁,撞死趙晗的真是光頭,那么說明光頭的實力也很強。
雖然說可能是因為在之前趙晗與自己酣戰許久,消耗了體力,讓他有撿漏的可乘之機。
但也不能大意,這個光頭不可小覷。
傅金仁一愣,忽而大笑起來。
吾輩斬妖師豈會怕強敵?何況是情敵!
隨機,哐當一聲,關門而去。
韓沐看到他出門了,心中不由自夸一番。
不愧是掌府,說話就是有分量,勸導就是能一針見血!這不,剛說完,這小子就想開了。
……
而此時的青崖山。
如往常那般和諧、平靜。
掌門在曬太陽,大弟子在給他捶肩膀,而二弟子,則在咬緊牙關,坐在一塊巨石上。
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