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長歸心中戚戚然。

前天，在喝完最后一杯綠茶，離開安龍山的時候，止鴉喊住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講了出來。

所謂的“朝廷背叛了朝廷”“戰爭要開始了”等等，廖長歸終于弄明白了。

沒想到，大齊王庭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竟然喪心病狂與妖族合作，拿清遠縣二十萬黎民百姓做誘餌，只為引開盧清風一人。

如果成功，說不定七冥山的斬妖師大軍還真就給滅了。

不過，誰能知道清遠縣有琦玉這么號人物呢。

兩徒弟回來之后，也給師傅講了城里發生的事情。

廖長歸當時表面上古井不波，一副“為師心中早已知曉”的表情，實際上，內心已是驚濤駭浪。

一拳打死妖王彌甘？這是什么水平？

真就離了十萬八千譜。

現在就算琦玉說自己能一拳毀滅世界，廖長歸都不帶懷疑的。

廖長歸看了眼石頭上滿頭大汗卻依然很認真的琦玉。

“這小子，都不知道自己隨手一拳改變了歷史。”

不過，這種改變說不準是好是壞。

雖然大齊王庭以二十萬百姓的代價換一個戰機。

看似心狠手辣，但如果真的能以閃電般的速度將七冥山的斬妖師消滅，倒也避免了將戰火燒至百姓家門口。

現在，斬妖司反應過來了，鐵定不會給大齊王庭任何機會。

戰火不可避免地將在大地上蔓延，至于燒到什么地方，燒死多少人，不得而知。

所以廖長歸回來之后便不打算下山，戰亂什么的，是山上修士最不愿看到的，不僅是因為戰爭會擾亂天地靈氣。

更因為戰爭雙方會想盡辦法拉攏山上神仙。

多一份戰力就多一分勝算。

廖長歸自己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身上傷還沒療好呢，可千萬別被這場亂子給卷走了。

“魚兒啊。”廖長歸喊道。

“啊，在呢。”陸小魚自覺道：“手勁加重點？”

“嗯嗯”廖長歸點頭，旋即又搖頭：“不是，我是說，最近幾日啊，你和琦玉要是沒事就別下山了，待在山上好好修煉。”

琦玉是重點，所謂力量越大，麻煩越大。

琦玉又是個沒心眼的孩子，在這亂世中，容易被利用。

盧清風是第一個知道自己這個弟子不一般的外人，他肯定還會來拜訪剪水派，廖長歸有些頭疼，想著以后要怎么打太極。

“噢。”陸小魚點頭，不過又很好奇師傅為什么這么說，畢竟他們一般都不下山，你這一強調，搞得我有點坐不住呢。

“為啥啊？”她問道。

廖長歸不想，也覺得不合適將心中的疑慮講出來。

說什么，說大齊王朝坑害二十萬百姓，斬妖司即將大戰整個王朝？

先不說戰爭打沒打起來，只說坑害二十萬百姓這一件事上，一旦被他泄露出去，清遠縣的百姓將是什么反應？

這不得趁機造反，導致亂上加亂？

本著能不添亂就盡量不添亂的原則，廖長歸說道：“我掐指算了算，山下這些日子會下雨，路滑，你就別下山了，小心摔著。”

陸小魚很想說，師傅，我會御劍飛行的，不走路。還是謹遵師命，點頭說是。

琦玉睜開眼，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滿臉無奈。

都這么久了，自己怎么一點長進都沒有？

下了一趟山，他對仙術愈加渴望。

不比自己一拳就能打殺敵人，仙術的用途更廣，也更全。

就像導彈雖然能炸掉城市，卻不能丟進河里炸魚是一個道理。

起身跳下石頭，來到師傅身邊，虔誠地發問：“師傅，怎么好幾天了，我還是感應不到靈氣，我是不是沒有修行的資質啊？”

這一問，原本還在享受弟子捶肩揉背的廖長歸，瞬間坐直，全身緊繃。

在得知琦玉能一拳打死彌甘后，他愈發不敢告訴自己這個弟子真相，真怕他會暴走，這個天下又有誰能攔他？

沉吟片刻，廖長歸心思急速翻轉，而后，撫恤笑道：“徒兒啊，你可知我輩修行者，最應該修什么嗎？”

琦玉搖頭，腦門锃亮。

“修行，修行，修的其實是心。”廖長歸指了指徒弟的心口。

“你看你，是不是每次只要一拳，敵人就死了？”

“嗯嗯，我也煩。”

“所以啊，你修力不修心。道家一脈，講的是陰陽平衡，你光顧著追求強大的力量，卻忽略了自己的內心，自然是成不了大道。”

琦玉皺起眉頭，若有所思，片刻，他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原來是我修心不夠！”

“誒，終于有比較正確的自我認知了。”廖長歸撫須后仰，顯然對自己剛才那一番話很滿意。

他可不是胡編亂造，這的確有事實依據的。

修士為何要遠離塵世，選擇在杳無人煙的荒山野嶺里閉關？不就是為了清靜無為，與天同壽嗎。

“那，請問要怎么修心呢？”琦玉問道。

“這……”這可把廖長歸難倒了。

只想著怎么搪塞徒弟，不料他還挺勤學好問的。

沒辦法，再編一段吧。

廖長歸故作高深地站起來，雙手靠在背后，踱步而去。

琦玉麻溜地跟著，靜聽教誨。

可惡，想逃跑被發現了嗎？

廖長歸暗暗恨道，不過很快，他靈光一閃。

有了！

停下腳步，娓娓道：“修心，方法不勝枚舉，比如你師姐，在突破四境關隘，步入五境之時，曾在洞中閉關數十日，不食五谷，不飲甘露，全身心投入到天地當中，最終突破瓶頸，躋身五境。”

說著，廖長歸指了指自己的大徒弟，擠眉弄眼，要她見機行事。

陸小魚無奈地朝琦玉點點頭，表示師傅說的沒錯。

實際上，當時的情況也的確如此，不算撒謊。

琦玉搖搖頭，這個方法好像對自己不行呢，他都感應不到靈氣，打坐不是浪費時間嗎？

問道：“還有嗎？”

廖長歸瞥了眼他，往前又走了幾步，說道：“再者，便是山上修士常見的修煉方法，吃藥。”

“吃丹藥，我輩修士雖然不食五谷，但終是肉體凡胎，可以通過吃丹藥，一定程度改變身體，有的高階丹藥，甚至能逆天改命，起死回生。”

琦玉雙眼一亮，靠吃東西就能修行？有這好事？！

連忙伸出雙手。

“干哈？！”廖長歸疑惑地看著他。

“藥啊，丹藥，師傅不是說吃藥就能變強嗎？”琦玉天真道。

卻見廖長歸長嘆一聲，仰天四十五度角，仿佛能看見他眼角有閃閃的淚光。

“可惜，為師不會煉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