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將軍與太尉急率五千虎賁執強弩弓箭，列長蛇陣朝著朱鳥殿中輪番射出近萬只羽箭。

他們要讓刺客手忙腳亂。

以往無數次事實證明，太皇太后本領高深莫測，遠超凡俗，肯定不會被凡兵受傷…

就在萬千羽箭射出的一瞬間，眾軍士只覺精神一陣恍惚。

一聲無比凄厲的女子嚎叫陡然炸響在重重宮闕之中。

這刺耳聲音如同數萬人同時拿著尖銳鐵器刮蹭石板，簡直是難聽至極。

永壽殿、永寧殿、臨華殿、溫室殿、建始殿、廣陽殿、中室殿、月室殿、大夏殿…

大漢宮中所有人都捂著流血的耳朵，痛苦翻滾在地。

怪音入腦，六歲的少帝劉恭只覺全身上下輕飄飄，空蕩蕩的。

他在牙酸嘔吐的同時，吐出一口白沫，經脈寸寸斷絕…

“到底是誰，能宰殺呂雉？”烏云中的涇河龍王軀體一顫，急急收了神通，化作一個中年白衣秀士。

他正要飛到到朱雀殿上空查看究竟。

只看到下方大火驟然一收。

“吼！”

一頭鋪天蓋地般的白色猛虎沖天而起，展開天藍色的燦爛雙翼，閃電般朝著東方飛去。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大漢朝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

西周初年時，周武王攻滅殷商建立西周，大封諸侯。

他感激泰伯禪讓之恩，將秦嶺主峰最高峰命名為泰伯山。

但民間還是習慣稱之為太白山…

山中千峰競秀，萬壑藏云。

從遠處向上望去，九千丈主峰突兀凌空，形成鍔刺藍天之勢。

程凡頂著個亮锃锃的大光頭，坐在峰頂一處向陽巖壁下，倚著一叢密枝杜鵑，正望著赤紅色的云海發呆。

萬籟俱寂，只有微風沙沙作響。

他腦海中憶起兩段殘句。

“太白與我語，

為我開天關。

愿乘泠風去，

直出浮云間…”

“嘰嘰！”

一只拳頭大的鳥兒銜著顆金色枇杷，踩在個紅色板磚上，興高采烈地飛過來。

程凡啞然失笑，當初多虧這小家伙與離火石藏共同發力，才能在油盡燈枯前拿下妖女呂雉。

學會天妖不死法的九頭雉精太可怕了。

別的妖法不提。

只是那無窮無盡，殺之不竭的分身就能活活耗死人，簡直是開掛一般的存在。

“又去找林麝和山雞玩了？”

他將離火石藏召到面前，把小鳥拿在掌中輕輕揉捏。

這小家伙吞下朱雀南明離火后，長出了一根半尺長的赤色尾羽。

說實話，全身光禿禿肉嘟嘟的。

只有一根羽毛映襯，看起來只有比以前更丑了。

怎么形容呢。

很像是生悶氣，將自家羽毛全部拔光的那種，抑郁癥鸚鵡…

不過程凡很感激它兩次救命之恩，怎么看怎么順眼。

自家的孩不嫌丑嘛。

再說這小東西是火元素之精，能虛能實。

現在居然還能溶進離火石藏里躲起來。

這樣就方便了，隨時隨地可以收到眉心之中，攜帶起來也不會有半點麻煩。

程凡反手往額上一拍，將離火石藏與小丑鳥收進眉心，站起身來。

他已經在這山中呆了十年。

可以說是閉關，也可以說是躲了十年。

九頭雉死后，黎山老母立即帶著門下七個地仙，近百個神仙，將方圓十萬里全部封鎖，搜了個天翻地覆。

無數鬼仙、人仙級的小妖怪與修士被殃及池魚，成了黎山門下泄憤的目標。

太白山與終南山至少被搜查了三十遍之多。

但沒有誰能想到，殺害呂雉的兇手就大大咧咧藏在太白山主峰，一直就沒挪過窩。

程凡也是沒有辦法。

白虎法相目標太大，雖然可以借雷電之翅…一飛便是九萬里。

但千丈法身在空中移動起來就是個大靶子，實在是太過顯眼招搖。

在實力不濟之前，飛虎最好還是用于短距離低飛…

不過藏在山中這段日子很值得。

一是避過了黎山老母的威脅。

二是徹底消化掉九頭雉精的妖軀，成功提煉出了朱雀血脈。

接下來就是離開大漢朝，沿著韓信給的海圖去尋找青龍血脈。

———

按照海圖，徐福出海的港口在瑯琊郡。

程凡扮作了游方和尚。

他胡子與頭發被燒光后，反而喜歡上了這種上下通透，清清爽爽的感覺。

為掩人耳目，他干脆又用秋水劍，忍痛在臉上斜著割了一條長達三寸的可怖創口。

金剛不壞之軀，想要自殘一般兵刃根本做不到。

哪怕是秋水神劍，也花了半柱香水磨功夫，他還要時時抑制法力，不能讓創口恢復。

麻煩歸麻煩，不過這一毀容，路上果然順利很多。

程凡可以在各郡國畫影圖形的城樓處，大搖大擺的隨意進出。

他甚至還惡趣味地，專門跑到魯郡太守府去接了緝拿“無憂子”的懸賞令。

懸賞令大致如下；

“妖道無憂子，在十年前悍然刺殺太皇太后。

該犯喪心病狂，大逆不赦，卻仍然負案在逃。

朝中懸十萬金緝拿此獠，若得首級者，賞萬戶侯，封大將軍！”

嘖嘖，高達十萬金的重賞啊…

程凡一本正經的，跑到郡守面前說他就是無憂子，要求在死前兌現賞格。

這都主動送上門了。

但不管是黎山門下的神仙修士，或是辦案經驗豐富的公門老吏，沒有一個能認出他。

開玩笑，誰不知道妖道無憂子是使美男計接近太后，才用邪法偷襲得手的…

這和尚長得丑不說，身上還沒有一點修行氣息。

真是窮傻了，想拿自家首級騙錢。

這種瘋子，當然是亂棍轟出城去！

程凡站在城墻下，摸索著自家光頭，憨笑著踏上了去瑯琊的小道。

“嗯，以后就扮丑和尚了，這樣找金蟬子轉世之身也更方便！”

瑯琊灣東有臺山，西有紫良山環繞，灣內水波不興，是漁家船只停留的天然良港。

程凡到的時候正是夜里子時。

大海茫茫，水天和諧。

正值晴空月朗，碧影含黛，海面倒映著燦燦群星。

暗潮起落時的沙沙聲，像是秋蠶在啃噬桑葉，讓他心里癢癢的難受。

“沙…沙…沙…”

“沙…沙…沙…”

踩在沙灘上，聽著不絕于耳的沙沙沙，程凡心中突然涌起一陣無法抑制的渴望與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