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依然很是清冷,早起的行人不自覺地裹了裹自己的薄外套,縮縮脖子繼續沿小路前行。許就是暮春,再是早起,田野還是霧蒙蒙地籠著夜的黑,展大娘的菜園子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菜園子不大,約莫三十平米,可也不算小,方形菜園半面靠墻。里面種著多種蔬菜,小青菜才剛剛冒頭,勉強可以端上餐桌。春蘿卜已是初長成的嬌羞摸樣。也有些生菜小蒜,翠得好看,還留有一些空地可能是等過段時間再種上其他的應季蔬菜。
還吹著小風,東邊已是泛白,菜地里的窸窣聲更甚。行人疑惑,湊到菜園子網邊看了看。突然,一個黑影從他的眼前站起,漫不經心地拍拍衣服,原來是一個人!行人頓了一頓。那人背對著行人,只是半轉著身子便要跨過那園網,邊跨還往網外啐了一口吐沫,他怕是還沒有看到身后的人,那人卻認出了他。“嗬!小響子,偷菜吶?”身子一顫,似是見了鬼,雙手都抓著菜的小響子左腳硬是被高不及腰的網子給鉤住了,結結實實地摔倒園子旁的水泥路上。
“你倒是不嫌疼,也不吭一聲。”行人譏笑道。
“這哪里會疼。。。。。。不疼不疼。。。。。。這么早,是要去哪啊?”意識到自己窘態,小響子還沒有想到要如何回答,連和人打招呼的萬能稱呼都沒有使用出來。
“家里沒菜了。就到妹妹家來搞點菜。”提到妹妹這個詞,小響子的背挺了一下算是站直了。
“呦,那你妹妹知道嗎?”行人的語氣更加諷刺,不由得陰陽怪氣。
“不用她知道”
“哈哈哈,是不用。”行人大笑離開。
正午,小響子在廚房里忙活了起來。準確的說,這不是完整意義上的廚房,只是一鍋一灶標志著這是一個煮飯燒菜的地方。十幾平米的地方還落著一口大缸,里面常常裝著半缸水,這半缸水集煮燒飲用為一體,是的,直接飲用。朝缸底一望可以清楚看到青苔緊貼缸壁,好似從缸底生根,再沿著缸壁向上蔓延。雜草枯枝倒是整齊擺在灶邊以方便取用。
正是回暖時候,前兩天下雨還是有些許寒意的,天才放晴就這么熱。小響子光著膀子,只是穿了件大短褲,露出不符合年紀的白嫩皮膚,他利落的從缸里舀出半瓢水清洗蔬菜,不多會兒額頭就滲出了細汗,后背也是陣陣發涼,干脆地短褲也是不穿了,一把扔在缸口掛著,赤條條在廚房忙活。他的房子較為偏僻,大概處在村莊的邊上,廚房沒有門,每天中午都會清楚聽到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的笑聲,是孩子的笑聲。就算是正午太陽曬人的不行,也還是有三兩個孩子往田野中奔去,瘋跑瘋叫,一會兒找到了些稀奇玩意,一會兒在視野開闊的田野里玩捉瞎的迷藏,很是歡樂,雖不知樂從何來。
再怎的年青力盛,也是架不住太陽暴曬的,不消半小時孩子們就熱得滿頭大汗小臉通紅,開始往回趕。小響子吃完飯將碗從正屋端往廚房,所謂正屋也就是和廚房一樣用紅磚瓦鋪蓋的瓦房,沒有正經的窗戶,只是草草的用紅磚將窗戶堵地毫不透光。那么圍墻,自是沒有的。
伴隨著一聲尖叫和一陣大膽的嗤笑聲,光溜溜的小響子端著碗和孩子們打了照面。小響子步伐加快面無表情,就那么一絲不掛的從孩子們的面前走過,若是平常必是要嗤笑著稱呼幾聲“大侄子”、“大侄女”的。孩子里的女孩子羞紅了臉,躲到男孩們身后。
“傻子!”不知從哪一個孩子口中蹦出這么兩個字。
“誰叫的,混蛋東西!”小響子面帶怒色,一把抓起缸口的大短褲匆匆套上,走出廚房指著孩子們叫道。
“喲!小響子,你和小孩生什么氣哦。”展大娘扭著腰走了過來,染黃的頭發不自然一甩,很是造作。她身形稍胖,四肢纖細,唯有那肚子和屁股大的很是不協調,讓人擔心那雙細腿到底能不能撐住上半身,可偏是這樣冰棍兒棒朝下的體態走起路來真還會給人一種“扭”起來的錯覺。
“還看!還不快滾回去吃飯,你們也是,快走。”展大娘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兒子,又沒好氣地向其他孩子大聲道。
小響子沒有說話,看著孩子們散去才訕訕地笑了起來。
“一群小孩不懂事,嘿嘿。”展大娘笑著說。
“放心吧妹妹,我不聽的。”小響子回答,但好不容易堆在眼角的笑意快速褪去。
“你剛剛吃過吧,吃什么的呀。”展大娘倒還是笑,一臉和氣。
“隨便吃點。。。。。。吃點青菜。”小響子回答。
“哎呦,吃點好的,又不是吃不起,還又你一個人,下次想吃菜了就到我家拔,想拔多少拔多少,啊。”展大娘輕嘆一口氣,繼而又笑。
“哦對了,小響子啊,多幾天記得給我家投個票,就貧困戶的那個,不要忘了啊,呵呵呵。。。。。。”不等小響子回答,展大娘就擺擺手,頭也不回地往回走了。留著小響子在原地一臉不可思議,她竟絲毫不提偷菜的事,怕是還不知道。
展大娘回到家。
看見兒子在吃飯又白了兒子一眼。老公看一眼不對勁,便問一句怎么了。
“沒怎么,死小響!又偷拔我家菜,那幾顆菜長得才漂亮,凈撿好的拔。”展大娘忿忿道。
“你趕快吃,吃過還要去送油!”展大娘看了一眼墻角放著的十幾桶大桶油,臉上的笑肌抽了抽,這貧困戶肯定能選上,也無所謂這些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