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辰的公司在開發區，肖蘭打車趕到的時候，剛好10點半。
她跟前臺說明來意，前臺小姑娘一聽她的名字，就引著她來到總經理辦公室。
肖蘭跟著那位穿西裝套裙小姑娘，聽著她輕輕叩兩下門，門內立刻傳來濃厚的男聲：“請進！”
那小姑娘聞言打開門，“居總，肖蘭女士到了。”
居辰從座椅上起身，伸出右手，“幸會，我是居辰。”
“你好，我是肖蘭。”
肖蘭微笑著伸出右手，兩人虛握著輕晃兩下。
他看向那位前臺小姑娘，輕聲說：“你先回去吧。”
那小姑娘點點頭，關上門離開。
高跟鞋敲擊地磚，咔噠——咔噠——，聲音漸小，直至消失。
居辰帶著她坐到辦公室一角的沙發上，轉身從辦公桌后面的文件柜里，取出一個文件夾來。
“這里都是關于觀風巷拆遷的相關文件，來...”
說著把文件夾遞給肖蘭。
企業家就是不一樣啊，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多余的廢話一句沒有。
對方那樣大方，肖蘭反而有些猶豫，她接過文件夾，輕輕放在小幾上，手掌虛放在文件夾藍色的封皮。
“這些資料，我都可以看嗎？”
居辰挑眉，“當然，要是我父親沒有傳達錯的話，肖蘭女士的目標應該跟我是一致的。”
肖蘭釋然地笑笑，翻開文件夾，“叫我肖蘭吧，居總。”
居辰大笑兩聲，“你讓我直呼你的姓名，卻叫我居總？”
肖蘭不好意思地干咳，“好，居辰，不要那么客氣，叫我肖蘭吧！”
居辰在她身邊隔著二尺遠坐下，為她解釋起第一份文件。
“這個就是貼在公共宣傳欄的公告，政府官網也能查到的，確實是手續齊全的一個公告，沒什么好說的。
這個是補償條款公告書，這個補償條件啊，實話實說，確實還挺給力的。不過啊，跟我們沒什么關系，跳過。
這個，是我請了三頓飯才弄來的聽證會紀錄，你看看...”
這份文件內容還挺多的，肖蘭快速瀏覽。
一看才知道，通篇幾乎都是聽證會紀律、聽證參加人的權利義務、聽證事項、案由介紹以及聽證會的目的和宗旨。
而當事人和聽證人的陳述及申辯，還有辯論內容，幾乎都是一、兩行字帶過。
對于這份聽證會紀錄，肖蘭并沒有太多驚訝，她微不可察地點點頭，輕輕放到一邊，和公告書放在一起。
居辰看她并沒有太大反應，打趣到：“你很淡定呀！”
肖蘭轉頭看他一眼，解釋：“我昨天聽鄰居講，參加這個聽證會的唯一居民代表，是巷子里為數不多的危房屋主，參會人選一定是事先定好的，想來這個聽證會也就是走個流程，不過是走得比較敷衍罷了。”
居辰自嘲地笑笑，“瞧瞧，論方法的重要性，我求爺爺告奶奶，又請吃飯又送禮的，才搞來這么兩張紙，你找鄰居聊聊天就解決了！”
肖蘭也笑了，眉眼彎彎的。
“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鄰居正好知道這件事。”
昨日接到電話起，她就一直繃著，感覺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意識半懸，整個人沒有實感。
被居辰這么一打岔，她突然覺得五感歸位，整個人放松下來，再沒有了虛浮感。
居辰指著塑封袋里厚厚的一杳資料，“這是居民走訪資料，詳細記錄了每家每戶的房屋情況，和對拆遷的意見...”
每一份資料都是內容詳實，邏輯清晰，論據充分，肖蘭非常驚訝，“這是個大工程呀...”
“嗯，我專門聘請了一個五人團隊，花了一周的時間走街串巷做出來的。”居辰頗為自豪。
肖蘭仔細翻看，竟然還有自家老宅的資料。
“觀風巷7號，屋主不在，由3號屋主王鳳蘭代為陳述。”
王鳳蘭，肖蘭知道，就是愛叫她“阿蘭小姑娘”的王奶奶。
肖蘭嘴角帶笑，指著這張資料對居辰說：“這是我家的資料，看這個備注...”她指向底端那一行備注，“王奶奶代為轉述的我家屋子的情況，她還替我決定了，你看這里...”
居辰定睛看去，那邊寫著：
不用問阿蘭小姑娘了，她肯定不同意拆遷。
“哈哈，我都能想象王奶奶說這句話的神情，太可愛了！”
居辰抬眼看上面的房屋介紹，“你家93年著過火？”
“對啊。”
“是不是夜里著的火？”
肖蘭轉頭看他，“是啊。”
“消防車都出動了，好多鄰居圍觀，我記得好大的煙，夜空下非常顯眼。”
肖蘭盯著她看，“你也在？”
居辰點點頭，“我還記得有個小姑娘，剛被救出來，轉身就跑回去了，說要救爺爺。”
肖蘭更正，“不是爺爺，是外公。”
“哦，那小姑娘就是你嗎？”
“嗯，是我。不過那么晚了，而且咱們兩家在巷子兩端，離著挺遠的，你怎么會在現場呢？”
提到黑歷史，居辰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那會兒我剛上初中，跟我爸鬧矛盾了，離家出走呢。”
肖蘭瞪大眼睛，居辰看起來穩重端厚，竟然也會離家出走？
居辰像是讀懂了她的疑惑，解釋道：“男孩嘛，青春期，正是最中二的時候，那時候半大的小子，懂什么呀，覺得離家出走酷暴了。半夜趁家人熟睡就偷偷溜出去了，還不帶走門的，離家出走哪能走門呢，我是跳窗戶走的。”
這跟肖蘭的青春期可太不一樣了，她好奇地聽著。
“我就在巷子里走，每一條叉路都走遍了，也能也是慫吧，大路都不敢上。結果走著走著，遠遠看見遠處有白煙升起，隱隱還有火光，我就往那個方向走，正好看到消防員救你出來那一幕。
我一直在門口等著呢，過了沒多會兒，你和你爺爺，哦，不對，是外公，就都被救出來了。我這才聽旁邊的人說，你被救出來了又跑回去，是想把外公救出來，周圍人有夸你的，有心疼你的，我站那聽著自覺羞愧，大受感觸。
這么說著，好像挺稀松平常的，可能是我表達能力不夠好，但是當時看見一個小女孩，還穿著睡裙呢，就這么不顧危險地跑回火場去，我是深受震撼的。
家人，親情。當時我腦海里浮現出這兩個詞，馬上就想起父母還有哥哥平時對我的好，覺得自己傻叉極了。我在那一直看著火滅了，就轉頭回家了，窗子還開著呢，我又從窗子里跳回去了。離家出走一趟，家里沒一個人發現！哈哈...也不知道是該慶幸呢還是悲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