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齊修離得她很近，他身上還有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可她卻覺得習以為常，沒什么問題。

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接納了這個叫陳齊修的男人。

她皺了皺眉，想起許珊珊說的那些，問道，“珊姐說有事找我聊，不過是在疫情結束后，她要找我聊什么？”

“嗯。”陳齊修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許是覺得我們兩該辦正事了吧！”

秦意涵抬眼睨他，“胡說八道。”

陳齊修笑了起來，當然，這是他想的，很想很想做的一件事。

沉默數秒之后，秦意涵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很想問李瀟的事？”

陳齊修一怔，往旁邊一站，靠在墻上，唇角勾了勾，“問他的事做什么？我只在意你的事，別人的事與我無關。”

只不過是正常的一句回答，秦意涵卻笑了起來，她唇角微微漾開，和以往不同，帶著一絲輕快，還有一抹淘氣。

連語氣里都帶了幾分笑意，聲音懶懶的，“真的不好奇？”

“……”

沒想到她居然會問這樣一句話。

陳齊修瞪了她一眼，自己也承受不住她此刻的模樣，抿唇移開目光，默默地堵著氣。

也不知道是被她氣的，還是自己吃醋。

反正……反正現在他很不開心。

“我和李瀟是很好的朋友，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他剛生病時，原本找了我治療，不過那時我沒時間，所以……”她聲音壓得很低，還帶著一絲沉悶。

她低了談，嘆了口氣，“我有時候會想，如果那個時候我看了他的情況，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她的聲音低落，像是嘆息，又像是悲憫，話語里透著無可奈何，就連一開始吃醋賭氣的陳齊修都忍不住皺眉。

她始終堅持著救死扶傷，也曾竭盡全力挽救無數人的生命，可有些時候，總有無可奈何。

陳齊修猶豫著，卻不知該怎么安慰。

況且，其實他們是情敵，他看得出來李瀟喜歡秦意涵。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他實在說不出什么漂亮的話來。

但他可以，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擁進懷里，臉頰輕輕蹭了蹭她的側臉，“有我在，不會有事。”

已經進入十月，早就入了秋，可溫度一直沒有降下來。

醫院里悶悶的，好不容易有風吹過來，吹散了些許燥意，窗外窸窸窣窣的聲音，又像是一篇篇樂章。

秦意涵的鼻尖，嗅著他身上獨特的氣味，然后眉頭一點一點舒展開來。

她的耳邊，似乎還有來自山谷里傳來般的回響聲。

是他，低沉沙啞的聲音。

其實，這并非他們第一次擁抱，可卻讓她渾身都有些顫栗。

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讓她猝不及防，卻有恍然。

雖然這些年，她從未考慮過感情的事，她一直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碰感情，一輩子一個人，沒什么不好。

父母婚姻的失敗，母親的早逝，一個人成長，讓她將更多心思和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并非沒人追求，也不是她恐懼婚姻感情。

她其實并不想涉足這個領域，她覺得不適合，沒有興趣，不想因為感情影響自己的工作。

這么多年來，身邊的人結束了一段又一段感情。

而她，從未開始自己的感情。

可現在，她慢慢發現，有喜歡的人也不是一件壞事。

陳齊修喜歡她，滿心滿眼，都是她，別人都看出來了，她怎么會不知道？

她沉思了許久，久到換做其他男人，早就開始另一段感情。

可他，始終沒有。

這段時間，他一直向她表明，喜歡不是一時沖動，也不是一時興起，是真的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永遠很忙，沒有多少時間去支撐和維護一段感情。

可能，在需要另一半的時候，永遠都是最無能為力的一個。

從醫這些年，她目睹了很多，最后，都是分道揚鑣。

可她，卻突然想要嘗試。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秦意涵小心壓下心底的情緒，抬眼看著他，是齊主任打來的電話。

與此同時，陳齊修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秦意涵舔了舔唇，“你先去忙吧，我先去找主任。”

轉身的時候，她的心里忽然一慌，又停下腳步，咬著唇，“等結束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微有些暗沉的過道里，短暫的安靜里，陳齊修目光沉靜地看了她一眼，重新牽起她的手，拉到唇邊輕吻一下她的手背。

他的聲音低了又低，近乎耳語般開口，“你只要記得，在我心里，在很多醫護人員心里，你都是最厲害的醫生，如果……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因此寒了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聽到了什么，秦意涵來到主任辦公室，就聽齊主任道，“李瀟已經打電話給賀美彩醫生了，這位醫生即將趕來我們醫院。”

“或許，我可以和她談談。”秦意涵平靜出聲。

齊主任看了她一眼，“恐怕不行，賀美彩醫生這次是以病人朋友的身份前來，幫助他放棄治療。”

“所以，我現在應該請一個好一點的律師嗎？”

……

周曉剛檢查完病人的情況，回來時，齊瑤正坐在辦公桌前發呆。

因為李瀟的，齊瑤已經沉默了一早上，這會兒終于憋不住了，跟周曉道，“周醫生，我知道一個消息，但是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李瀟這件事，秦醫生該怎么辦啊？”

她幾個小時前從自己父親那里得知，秦意涵很有可能面臨起訴，其實他們都知道，這件事和她沒什么關系。

周曉給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后，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那位病人打算怎么辦？就我對秦醫生的了解，這次的事她和她沒什么關系，很有可能確實存在誤診，李瀟現在救回一條命，還能活多久誰也不知道，說不定秦醫生會有辦法，不過，無論發生什么，我們都應該記得醫生的天職。”

她三言兩語說的輕巧，可齊瑤越發心事重重，她給沈凌遞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干脆靠在椅背上，“我聽我爸接到一通電話，好像那個賀美彩醫生要過來，而且要終止所有的治療。”

周曉咽下一口水，放下水杯，慢條斯理的開口，“她過來能抵什么用嗎？現在李瀟是我們醫院的病人，她充其量不過只有指導的意義。總有些人半桶水還在裝模作樣，好像自己多厲害一般！不長眼的人將她當成寶，我倒覺得她不過就是一把孔雀草，好看而已。”

周曉從醫數年，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見過不少。

不是沒見過這種情況的，但真相不是誰聲音大就在誰那一邊，相反，在于人心。

哪怕，這件事是秦意涵不對，但在生命面前，沒什么不對。

醫生，天職就是治病救人。

齊瑤摸清了周曉的態度，一時沒說話，她拿起手機，猶豫了幾秒，又將目光落在沉默不語的沈凌身上，“沈凌，陳醫生不是在追秦醫生么，他怎么說？”

忽然被提到名字，沈凌抬起頭來，點點頭，“陳醫生很喜歡秦醫生，也很在意她，不過他現在應該不知道這件事。”

齊瑤立刻輕嗤一聲。

沈凌想了想，猶豫不決的開口，“那個，現在一些城市的感染情況得到了緩解，可我們這里，尤其是醫院，雖說沒怎么接受病人，可是感染的風險很大，急診科已經有兩位護士和一位醫生感染了。”

齊瑤去地方都很安全，聽到沈凌的話，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這么夸張。”

“尤其是陳醫生和江醫生，經常要上手術，完全就是在不知道病人情況下進行……我聽說那幾位醫護人員就是這樣感染的。”沈凌一說起這些都覺得心有余悸，每天穿梭在急診科，就好像一只腳踏進深淵里，。

“你們可能沒有感覺，但我們隔天就需要進行核酸檢測，基本上如果沒什么事都不會來辦公室。”沈凌舔了舔唇，抓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剛剛群里還有消息說，我們很快也會被進行隔離。”

“我們也要被隔離？”齊瑤吃驚。

就連周曉也忍不住皺眉，江慕白什么也沒說。

“因為我們和感染者近距離接觸，屬于密切接觸者，這種時候又特殊，只能以防萬一，所以我們很快都會接到通知，所有人都會進行隔離，恐怕……”

“你們也知道，新型肺炎感染有多可怕，那可是德爾塔病毒啊，哪怕我們都注射了疫苗，但是并不能完全阻隔病毒，誰也沒辦法保證自己不會感染，反正院里就是有這樣的想法。”

沈凌拿著手機翻了翻群消息，垂著眼眸低聲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秦意涵拿著手機走出主任辦公室，她一向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何況她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進辦公室前手機調成靜音，此時，她并未立刻去看手機，也沒將聲音調回來。

以至于，她并不知道醫院群里炸開了。

秦意涵回到辦公室，剛拿出手機，還沒來得及看手機，就看到周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聞聲道，“怎么了？”

周曉掌心握著手機，鼓起勇氣，“你……是不是沒看群消息？我剛剛看到消息，他們……算了，你自己先看看吧。”

秦意涵挑了挑眉，有些奇怪群消息發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