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問得最多的問題,還是關于畫里面的沈曉萱。聽到沈曉萱已經過世的消息,每個人臉上都滿是遺憾,并或多或少安慰易佳瑤。甚至有一個很英俊的法國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竟然濕潤眼睛?!拔覐膩頉]有見過這么美麗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就像是在講故事一般,讓人沒有辦法不被吸引。”
心里面一陣遺憾,易佳瑤終于明白為什么沈曉萱臨終之前,告訴自己一定不要輕生。因為人生是有無數種可能,你永遠不知道未來會遇到什么?但是一旦失去生命,就真的什么都沒有。還記得沈曉萱以前總喜歡帶回一些受傷的小動物,幫它們醫治好再放走。就像她說的,無論是誰都沒有資格和權利決定生命,因為那是一個人最珍貴的東西。
一旦失去,就再也無法挽回。高跟鞋在長廊上面踏踏作響,易佳瑤順著聲音望過去。穿一身駝色風衣的女人站在沈曉萱的畫像前面,摘下墨鏡仔細端詳。女人伸出手指想要觸摸:“真的很像,別人告訴我還不相信?!薄靶〗悖瑢Σ黄穑@幅畫是不可以碰的?!迸嘶仡^,有些尷尬地笑起來,但是很快被驚慌失措所代替。
易佳瑤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么表情才好,因為沈曉萱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想要伸出手去觸碰,卻又怕眼前的沈曉萱隨時煙消云散:“曉萱,你……你真的來了,你看我做到了。”凌若雨吃一驚,她知道易佳瑤所說的沈曉萱,就是畫里面的女人,看樣子自己是被認錯人,可是眼前的易佳瑤看起來這么無助的樣子,凌若雨實在不忍心告訴她自己不是。易佳瑤注視著凌若雨,她很想告訴自己沈曉萱回來??墒菦]有辦法,眼前的凌若雨的確不是。
沈曉萱不會戴墨鏡、不會化妝,更加不會把自己的一頭長發染成其它顏色。可是沒有辦法,易佳瑤就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易佳瑤匆忙擦眼淚:“對不起,是我失態了。因為你和曉萱實在太像,我一時就……”凌若雨松一口氣:“我也覺得很驚訝,怎么會有和我這么像的人?”
易佳瑤不好意思地問:“小姐,我可不可以冒昧問一下,你的名字……”凌若雨把自己的名字告訴易佳瑤。易佳瑤勉強微笑著,連名字也相差十萬八千里。易佳瑤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期盼什么?易佳瑤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凌若雨。凌若雨笑著從手袋里面拿出名片遞過去:“這是我的名片,我是米其林的三星主廚,希望有機會還可以再見面?!?/p>
易佳瑤的鼻子更加酸澀,因為以后自己還要見這個和沈曉萱一樣的凌若雨。凌若雨踩著高跟鞋離開,易佳瑤深吸一口氣,果然是不一樣。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行走的姿態,以及穿著打扮都與自己熟悉的沈曉萱差太多。易佳瑤回頭,畫里面的沈曉萱向自己笑得狡黠。那個優雅的凌若雨,是不會露出這么孩子氣的笑容。
季子健問:“佳瑤,你怎么了?剛才發生什么事了嗎?”易佳瑤轉身,看著有些擔憂的季子健,釋懷地笑起來,然后伸手抱著他。易佳瑤哽咽著說:“子健,讓我抱著你,一會兒就好。”不想被其他人看見自己的眼淚,可是還是忍不住流下來。凌若雨看起來很幸福,既高貴又美麗,有著良好的修養和華麗的光環,如果沈曉萱也有這一切的話有多好。
季子健輕撫著易佳瑤,雖然不知道發生什么,但是也知道有些事還是不要問比較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把心事與別人分享。至少易佳瑤現在會依靠自己,就像以前依靠沈曉萱一樣。畫展的事情終于可以告一段落,易佳瑤松一口氣,而季子健也為此感到輕松。自從來到法國,他們之間的關系可謂是突飛猛進。
在異國的土地上面,這份感情自然也容易接受許多,季子健便是這么打的算盤。所以誰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沒事烘托一下曖昧的氣氛,說幾句貼心而浪漫的話,多制造一些美好的回憶,偶爾又有幾件令人感動的小事情。在這樣的攻勢下,什么不手到擒來??v使易佳瑤心里面還念著沈曉萱,那個最重要的位置,還是會不可置否交出來。
易佳瑤嘆一口氣,努力忽略餐桌對面目光炯炯盯著自己的季子健,臉頰卻忍不住發燙。只得低下頭,翻看侍者遞來的菜單。易佳瑤的臉猛然黑下來,季子健有些吃驚,他平時極少看到易佳瑤發火。易佳瑤不說話,只把手里面的菜單遞給季子健。季子健略一翻看,臉色也沉下去。把菜單遞還給侍者,低聲地說:“叫你們的經理來?!?/p>
侍者百思不得其解,拿著菜單退下來,到暗處一看,才大驚失色,急忙向后廚奔去。侍者一邊跑一邊喊主廚?!鞍l生什么事?不是說過不要在廚房里面跑動嗎?”侍者急得滿臉通紅:“剛剛我拿錯菜單,把沒有價格的遞給一位中國的女性客人。現在他們要找經理,經理又不在,我一定會被開除的,怎么辦?”
年輕美麗的亞裔女主廚摘下帽子:“怎么會這么冒失?平時你不是這樣的。我只能幫你這一次,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的話,誰也救不了你?!卑褯]有價格的遞給一位女性客人,如此低級的錯誤即使街邊的小餐館也是不會犯的。更何況對方還是中國人,一定會認為受到極大的侮辱。
凌若雨嘆口氣,好不容易遇見包場的客人,本來以為可以很清閑,沒有想到還是麻煩一堆。一份酒釀櫻桃慕斯被擺在餐桌上面,散發著甜美誘人的氣息,正如做出它的主人一般。季子健以為自己出現幻覺,可是他知道是不可能。盡力保持著冷靜,可是目光還是忍不住看向易佳瑤。季子健是不怕的,可是他只怕易佳瑤再動搖。易佳瑤驚訝地叫凌若雨的名字,凌若雨也愣一下。
易佳瑤猛然站起來,似乎欣喜又似乎苦澀,甚至還有些緊張:“你……你居然還記得我?”凌若雨笑得甜美:“那天易小姐的印象這么深刻,我想忘記也很難,沒有想到我們這么快又再見?!奔咀咏〉膿模芍^是白費了??墒羌咀咏∫廊缓苡魫灒瑑扇肆牡脽o比歡快,幾乎完全忘記他的存在。
眼前的凌若雨,擁有和沈曉萱一樣的相貌,便已經是很大的威脅。更何況,季子健莫名覺得,凌若雨比沈曉萱還要難對付。那份慕斯蛋糕正在季子健的手里面散發著香氣,詭異的暗紅色果香像是警告,又像是炫耀。不知道易佳瑤說什么,凌若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易佳瑤也是如此,以往總是帶著憂郁和淡然的臉上面滿是燦爛的笑容,刺得季子健心痛不已。
果然,不管再怎么努力,這份笑容自己永遠得不到。即使眼前的凌若雨只是和沈曉萱相似而已,也遠比自己來的親近。季子健自嘲地輕笑一聲:“佳瑤,我出去透透氣?!币准熏幰仓皇屈c頭微笑,點在季子健的心面里。激起空蕩蕩的回憶,一下又一下很沉重。季子健嘆一口氣,覺得還是無法強求。
或許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突然得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那群身穿黑衣的法國人架上車子。驚慌失措的凌若雨急忙跑去報警,可是一切都無濟于事。為首的中年人,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可是西服衣擺的血跡卻出賣這份假象:“易小姐,你不用緊張,我們并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p>
“我們只是想請季先生,做客商討一些事宜而已。無奈他誤會我們的意圖,雙方發生一些小爭執,所以我們才想請易小姐……”易佳瑤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說是爭執,雙方就一定是開火。季子健只有一個人,他應該怎么辦?那人衣服上面的血跡會不會是他的:“客套話就不用講,那一套我比你還熟。”
“你的目的我很清楚,不過你好像誤會。我和子健并不是你們想的關系,要是你們想拿我來威脅他,未免也太異想天開。”“易小姐果然如傳言一般聰明,不過如你所說,這一套對我沒有用。為了今天這個機會我已經準備很久,當初季先生害我吃這么大的虧,如今居然還敢只身一人跑到我的地盤上面來,我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他重情還是愚蠢。”
易佳瑤啞口無言,原來是這樣。是為了讓自己高興,才明明知道有危險還帶自己來法國。剛才看到自己和凌若雨如此親密的季子健,心里面又是什么樣的感受。不敢再想下去,易佳瑤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自己都在做什么?季子健這么珍視自己,自己卻選擇對他的關懷視而不見,猶豫著、糾結著一次又一次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