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世間的所有錯誤都可以被原諒的話,又哪里會有這么多的紛爭和不平啊?”顧卿卿的神色掩埋進(jìn)了如墨的青絲中,聲音有些落寞又有些滄桑道:“若是所有的錯都可以冰釋前嫌的話,也就沒有了勾心斗角和癡怨糾纏了……蘇南王,當(dāng)年的事都是過往之事不可追也……回不去的!”
南宮清河心疼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顧卿卿緊握的手上,顧卿卿感覺到了自己手背上的溫?zé)幔B帶著自己的心里都有些暖。她抬頭看南宮清河,放才發(fā)現(xiàn)南宮清河看著自己的眼睛好專注啊,又是專注又是心疼和憐惜。
恍然間,心里涌上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阿梨……”蘇淵近乎哀求的道:“與爹爹……回去,好不好?你再怎么說,也是蘇家的嫡系血脈,也總是要……認(rèn)祖歸宗的不是嗎?”
“呵。”顧卿卿苦笑道:“……蘇南王言重了,蘇家的門檻實在是太高了……卿卿一介商人之女,又怎么會高攀得起呢?即便是我進(jìn)了蘇家,在您的那位賢內(nèi)助手里又能活上多久?若是你還惦記著我是你的女兒,就瞞著您的那位好王妃吧!若是她知道了我還活著,只怕是我就不好過了……”顧卿卿說完話起身,當(dāng)年的事情到現(xiàn)在也是歷歷在目,在充滿血腥和痛苦的那一年,她親眼見證了那一天,又怎么會忘記那時的絕望與痛苦呢?
花有重開日,來日不可追。
即便是受了傷,也是會在不流血之后,傷口結(jié)成血痂,留下疤痕的。除非脫胎換骨,否則難以剔除。當(dāng)時的痛,也是會刻進(jìn)靈魂和血肉的……
顧卿卿起身離開之后,在雅間的人也是離開了大半。然后,在這個雅間里就只剩下了蘇九黎和蘇淵父子兩人,蘇淵看著那道決絕又絕麗的身影,堂堂從戰(zhàn)場上殺出來的異姓王,竟然在這里哭出了聲音。
他從小護(hù)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居然被他自己弄丟了……再也回不來了……
醉歸居的外面迎著風(fēng),顧卿卿忍著的眼淚也被吹干了。
南宮清河只是沉默的陪著她,從今日他才知道蘇南王府唯一有封號的清梨郡主竟然是她……
“是不是很意外?”顧卿卿側(cè)頭看向南宮清河問道。
“嗯……我……”南宮清河看著顧卿卿側(cè)頭看向他,那個微微的笑容里帶著無限的悲傷,讓南宮清河的心頭十分的難過。
“其實,我也很意外。”顧卿卿移開了目光,輕輕的聲音里透著一絲疲憊,她道:“我沒有想到爹爹當(dāng)年竟然會因為我而大病一場,可是……”顧卿卿的聲音有些悲傷道:“我真的……放不下,我也過不去自己心里那一道坎兒……大人,你知道嗎?若是世間之事都可以放下,又怎么會有這諸多的牽絆和煩惱呢?大人……你知道嗎……”顧卿卿的聲音低了下去,竟是忽然就倒了下去。
南宮清河看到顧卿卿倒了下去,眼明手快又心疼的將人攬入自己的懷里,在顧卿卿的額頭上輕輕的落了一個吻后,就橫抱著她大步離開。
“蘭溪!快!去叫馬車!我們快點回顧府!”南宮清河道。
“是!大人!”蘭溪也是十分擔(dān)心她家小姐的。
顧府。
鶴安靜靜的為床上的美人把了把脈,秀眉緊蹙,神色十分的凝重。
“鶴安小姐!我家小姐她……!”菊影有些著急的問道。
鶴安安頓好顧卿卿,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道:“對不起,這一次,我真的無能為力。師姐這一次……又是墜入了那個夢魘之中……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菊影看著顧卿卿的臉色,有些失神。忽然,菊影“撲通”一聲跪在了南宮清河的面前,猝不及防的對著南宮清河磕了幾個頭眼帶淚花,倒是讓南宮清河吃了一驚,問道:“菊影!你這是做什么?!”
“大人……”菊影沒忍住哭了出來,道:“大人!奴婢求求您,可不可以阻止小姐的計劃?請您阻止小姐的計劃吧!大人!小姐她如今見到了蘇南王,又因為蘇南王府二公子的死……小姐她一定會將她所有復(fù)仇的計劃都提前!可是大人……小姐她、小姐她、她真的不能成功!大人……”
“為何?”南宮清河有些疑惑的問道:“我雖然不知道卿卿她的仇恨是因為什么,但是至少我知道若是一個人復(fù)仇成功便會少了一份負(fù)擔(dān)活下去。如此……不應(yīng)該……為她感到高興嗎?”
“大人!雖然小姐沒有說過她的仇恨為何,但是您此一和小姐同去,又見了蘇南王……以大人的聰慧,想來已經(jīng)猜到了十之八九,對吧?”菊影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道:“小姐她……雖然奴婢跟著小姐這么長時間了,但是奴婢也是不知道當(dāng)年的小姐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可是奴婢卻知道,若是小姐的復(fù)仇大計一成,小姐她……絕不會再活下去!”
“為何?!”南宮清河聽了菊影的話,心口一滯,震驚的問道。
“那么,大人您知道是什么支撐著小姐活下去嗎?”菊影自顧自的道:“若不是因為這個仇恨,怕是小姐早在當(dāng)年就一死了之了。小姐她之所以選擇茍活這幾年,只是因為……因為當(dāng)年的仇恨。小姐她若是真的沒有了仇恨,怕是弱了許多的求生之念……大人也知道小姐她的娘親已經(jīng)駕鶴西去……所以奴婢知道小姐之所以苦心籌備這些年,都是為了小姐的娘親……若是小姐她復(fù)仇成功,就會沒了求生的愿望……所以!所以大人!奴婢不奢求您多少,奴婢只求大人可以阻止小姐的計劃……哪怕是、哪怕是從中做什么手腳也好……大人,奴婢求您……不要讓小姐成功!大人也不知道小姐這些年的夢魘究竟是什么,但是大人也是知道的,常人夢魘不過是偶爾間或;但是小姐她……她的夢魘每晚都會發(fā)生……小姐她若是不服用安神的湯藥,可是會撐不下去的……小姐的夢魘夜夜都在糾纏著她,并且墜入夢魘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大人!”
南宮清河此時此刻的心情已經(jīng)復(fù)雜到難以復(fù)加,他只是清晰的知道如今自己身體上的疼痛都是因為眼前靜靜躺著的人。南宮清河的聲音不知不覺的就有些顫抖,他道:“顧卿卿,你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菊影跪著搖頭,眼淚一直止不住,道:“奴婢不知小姐當(dāng)年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但是奴婢可以猜的出來小姐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小姐的娘親。奴婢看得出來,大人您對小姐的情意……大人您一定是愛極了小姐才會這樣在意她的從前吧?奴婢此生也不求什么,只是想要大人可以從中作梗,或者……或者大人您讓小姐也愛上您也好!奴婢知道,大人您一定是希望小姐可以活下去的,對吧?大人您那么喜歡小姐,想必是不肯讓小姐她因仇而生,因仇而死吧?大人這些日子對小姐的所作所為,奴婢都看在眼里,大人……大人……求求您了!”
“顧卿卿啊顧卿卿。”南宮清河的手指悄無聲息的撫上了顧卿卿絕美的眉眼,不覺便撫平了顧卿卿眉心的皺痕,他心疼的道:“你怎么就這么傻呢?這樣隱藏著自己所有的不堪和過往……就這樣讓自己……這樣經(jīng)受所有的折磨和苦痛嗎?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為了復(fù)仇什么都不要了呢?你又是何其的殘忍將我獨自一人放在這蒼涼的世間呢?顧卿卿……你怎么就對自己這么殘忍呢?你為什么不可以自私些呢?”
在顧卿卿的夢中,仍然是那個眉眼溫婉的婦人,她在夢中沉沉浮浮,不知所蹤。
“阿梨。”那個婦人開口道:“阿梨,你要堅強,堅強的活下去,知道嗎?”
“卿卿,”一個聲音里都是溫柔和心疼,還帶著一絲憐惜,道:“即便是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不及你母親的萬分之一,但是你可不可以為了我……醒過來,活下去呢?卿卿,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阿梨!”那個明亮的謙謙公子道:“醒過來,你不可以再睡了!”
二哥哥……
“阿梨,醒過來。好不好?哥哥就剩下你了,你不可以一直睡……”
哥哥……
這幾個聲音交替著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竟是在這過去的數(shù)年里,第一次覺得這個夢魘沒有那么的可怕……反而都是心安。
顧卿卿艱難的睜開了自己的略顯沉重的眼皮,眼睛慢慢的適應(yīng)了這個光芒,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人竟是一個疲憊的在她床前趴著睡著的南宮清河。
“……大人……”顧卿卿剛剛醒過來,聲音還有些沙啞。
驚覺顧卿卿的動靜,南宮清河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眼睛在觸及她的那一瞬升起了亮光,他似是松了一口氣道:“醒了就好。”然后南宮清河發(fā)現(xiàn)顧卿卿在看著自己笑,就笑著問她道:“你在笑什么?”
“為什么……”顧卿卿的笑容有些虛弱,道:“我每次醒過來,每次我最虛弱狼狽的樣子,每次……在我眼前守著的人,怎么都會是你啊……”
“我也沒辦法。”南宮清河輕松的笑了笑道:“那么,為什么我每次都可以簡見到九小姐這樣狼狽而虛弱的樣子呢?”
“真是……辛苦大人了。”顧卿卿道:“大人可是有什么東西,想要從我身上得到的?”
“我沒有什么想要從你身上得到的東西。”南宮清河道。
“大人又何須一直這樣隱藏自己的心呢?”顧卿卿道:“經(jīng)過這幾次,我就算是再蠢也看得出來,大人對我懷著的是什么心思,大人,您不妨就直說了吧。”
“我沒有什么想要從你身上得到的,如果說我有最想要的就只有你的心。”南宮清河看著顧卿卿的眼睛,十分認(rèn)真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