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過不遠處的冰雪山就能到達天池,那是他們的目的地,知雪不遠萬里長途跋涉是為了尋找亡母,慕逸塵一路上竟不知她在前不久才失去母親,知雪提起母親時很少有悲傷的神色,總是充滿自豪和愛戀。
慕逸塵用衣袖幫知雪擦了擦額頭的汗,她這樣瘦小卻這樣堅強,沒有因為受傷掉一滴眼淚。慕逸塵用新草藥幫她敷上,傷口已經結痂,皮膚皺皺巴巴擰在一起,慕逸塵心里一陣疼,比自己受傷還疼的那種疼。
他抬眼,正好與知雪目光相碰,也許正在病痛中,知雪的目光少了一些清澈,多了幾分柔和。
“你…你醒了?”雖是明知故問,但慕逸塵只能用這種方式緩解一下尷尬。
“恩…”知雪輕聲答,緊接著就問:“我們幾時起程啊?”
“不急,等你傷好。”
知雪撐著起身,“不行,我們要快去快回,不知祖父祖母和父親在家急成怎樣了。”
這一路上,知雪在飛速成長著,她從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名門閨秀到不怕苦不怕累姑娘,從只想著自己的孩子變成處處為他人擔憂的小大人。知雪卷著袖子劈柴,她瘦弱肩膀上背著笨重包袱,她大哭著說沒有娘親了,她咯咯大笑著的畫面在慕逸塵腦子里飛速閃過。那一瞬間,慕逸塵眼眶濕潤了,他好想抱抱這個堅強的女孩,知雪說的沒錯,她娘親把她教的很好,她娘親沒有教過她做飯洗衣,沒有教過她生火砍柴,卻教給她最重要的東西,善良、堅強、堅韌、樂觀、勇氣還有愛,有了這些,無所不能。
知雪把外衣穿好,開始將谿邊皮毛卷進包袱。
慕逸塵壓住知雪的手說:“我們過了冰雪山就到達天池了,再休息一天也不妨。”
知雪向后扭了扭肩膀,露出一絲微笑,“你看,我的傷不打緊,前幾日你的傷口都沒愈合,也沒休息啊,正是因為快到了,我更不想耽擱。”
慕逸塵從腰間又摸出一顆藥丸,快速塞進知雪嘴里,命令道:“咽下去。”
有了上次的教訓,知雪沒有聽話,用手指把藥丸捏出來,分成兩半,把其中一半遞給慕逸塵,“這是過冰雪山需要的嗎,我們分著吃。”
慕逸塵把知雪伸來的手推開,從腰間摸了摸,用手擋著放入口中,咽了下去,“藥丸有兩顆,不需要分。”
“太師傅好奇怪,為什么有的是兩顆,有的是一顆,你還有什么好東西?”知雪湊上去也想翻找一下。
慕逸塵捂著腰帶扭過身去,“女孩子怎可隨意解旁人腰帶,再無其他了,快吃了上路吧。”
“可你不是旁人啊。”知雪狡黠一笑。
“那…那對他人是萬萬不可的…”慕逸塵紅臉道。
知雪愉快地點頭,將兩半藥丸都吞下去。
冰雪山與炎火山相距不遠,卻形成一個終年烈火炎炎,一個冰雪皚皚的奇景,這冰火二重天讓一般行者都望而卻步,能到達天池之人少之又少。
兩人沒有厚衣裳,只能披著谿邊的皮毛依偎著走,冰雪山應該是一座不大的山脈,慕逸塵認為有一天時間足以走出,可是天氣越來越冷,他們的帶的食物快要見底了,還是一望無際的銀白色,冰雪山中沒有日出,不見日落,慕逸塵第一次有點慌神。
“逸塵,你冷不冷,我們到哪里了,怎么還沒出去?”知雪看見慕逸塵的嘴唇逐漸變成深紫色,心里隱隱擔憂。
慕逸塵望望四周,不辨東西,他擔心兩人一直在山里兜圈子,咬破自己的手指,滴在雪地上,“我們在這里標記一下。”
可能是因為吃了丸藥的緣故,知雪不覺太冷,身上力氣也還足,但是慕逸塵很虛弱,頭發(fā)上、臉上開始結白色的霜,整個人都變得僵硬起來,知雪吃力地攙著慕逸塵,他的腳步越來越重。
走了不知有多久,他們果然又回到慕逸塵滴血做標志的地方,那一抹紅在蒼白的雪地上觸目驚心,慕逸塵堅持不住,倒在地上。
“逸塵,你怎么了,要堅持住,我們定能找到路的,你可別嚇我啊。”知雪把身上的谿邊皮全部裹住慕逸塵,緊緊抱住他,幫他取暖。
慕逸塵原是沒有服用過什么藥丸,喂知雪的藥丸也并不是取暖所用,是師傅給的保命丸,僅此一顆,留給他們在危難時候用的,服用后一周內身體百毒不侵,不畏寒不怕熱。慕逸塵提前給知雪服下,就是怕萬一,萬一路上出了什么狀況,保她平安。
慕逸塵拿出白玉簪子,與知雪丟的那根頗為相似,他氣息游離,“知雪,我弄丟了你的簪子,這玉是在昆侖山拾的,上好的白玉,我瞧這玉與你甚是相配,我只能在夜里打磨,終未完工,還很粗糙,現(xiàn)在予了你,千萬不要嫌棄。”
“我不要,你把它打磨好再給我。”
“我怕…怕是沒有機會了…”
“你休要胡說…”
知雪一顆淚珠滴在慕逸塵眼角,伴隨著慕逸塵的眼淚一起流下來,天色瞬間變黑,漫天星辰。
慕逸塵抬頭觀天象,心中大喜,用最后一絲氣力說:“你看,那是北斗七星,斗柄朝南,你往南走…可走出…”慕逸塵沒有說完,嘴唇就不動了,整個人僵在知雪懷中,像一尊晶瑩剔透的冰雕。
“我們一起,一起,你聽到沒有,我不要一個人,你別丟下我,慕逸塵,你和娘親一樣,你們都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
知雪跪在雪地里大哭大叫,她從慕逸塵凍冰了的手中抽出簪子,簪子棱角尖銳,她緊緊攥住,白玉簪子混著血水變成片片鮮紅的雪花飄落,整個世界下起紅色的雪,知雪暈倒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