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23日，高考成績查詢后6天，志愿填報提交截止日期前三天。

南城中心花園小區內一棟居民樓。

傳來陣陣爭吵聲。

女孩聲音很低，沒說完就被男聲打斷，夾雜著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最后以女孩摔門進房告終。

自從一天前開始填報，這個爭吵聲就沒有斷過。紀慈不明白一向順著自己心意的父母在填報時，第一次顯現出極端的專權。紀慈提過自己想要報考醫學院，被紀父紀母嚴重忽視，甚至不顧自己意愿，非要拉著自己去一個飯局，讓自己好好表現，報考警官學院。

在填報志愿的時候，父母就圍在自己身邊，一志愿報什么，二志愿報什么，都要聽他們的，紀慈想離開寧安省，去北麓省讀書，紀父紀母以太遠為由直接駁回，讓紀慈只能在寧安省里面選學校。紀慈只能放棄原先選的一些北麓省的醫學院，重新比較，好不容易選了一些。紀父紀母又來提要求，“報師范，這個以后工作好找。”紀父語氣果斷，堅決，將紀慈的電腦轉到自己面前就直接刪了紀慈填完的學校，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填，媽媽還在旁邊提意見，紀慈一眼掃去，全是師范和紀母認為吃香的法學，翻譯。

紀慈直接氣笑，“干脆你們讀好了。”

紀父沒有說話，紀母安慰紀慈，“爸爸媽媽都是為了你好，醫學日后又苦又累，以后你就知道了，爸爸媽媽不會害你。”

“苦累都是我的事，我不喜歡師范。”紀慈皺眉，語氣不悅，“我不想學師范，以后即便職業是舒服的，那我也不會開心。”

“那你喜歡什么？”紀父不知什么時候又點燃一根煙，淡淡說道。

“我喜歡醫學，我想學醫。”紀慈直接說道。

“你喜歡有用嗎？你喜歡語文，高考語文好嗎？”紀父吸了一口煙，不屑地撇撇嘴，還想說什么。紀母瞪了紀父一眼，紀父沒再說，眼睛看著紀慈，濃重的壓迫感。

“反正我不會選師范的，我的志愿里面我不想看到這個。”紀慈伸手想拿回自己的電腦，剛碰到就被媽媽瞪了一眼，很快手上被拍了一下。

紀慈被爸爸的眼神盯的實在是不舒服，破罐子破摔，明知道紀父正在醞釀怒氣，還是脫口而出，“行，我不填了，你們填，你們去上，不是挺符合你們的興趣嗎。”話語中濃濃的嘲諷感。

“你跟誰賭氣呢。”一旁的紀母放下手中的掃帚，對著紀慈說，“我供你上學就是讓你回來跟我們頂嘴的嗎？”

又是這句話，從小到大，只要紀慈和她的想法不一致，她就會說這句話，下一句就是別去上學了，也別寫作業了，明天你們老師問起來，就說我不讓的。一邊說，一邊打電話給紀父，你姑娘我帶不下去了，我教不了，一邊告狀一邊撕扯紀慈的作業。

要么用學費威脅自己聽話，要么直接不讓去上學，紀慈那段時間只要聽見家門打開，就會一激靈，害怕自己又哪里做的不如她的意，失去上學的資格。深夜，等他們都睡著，紀慈就打開偷偷藏起來的手機，看小說，那個時候，穿越小說很火，紀慈每次都特別希望自己可以是小說里的女主，哪怕女配，哪怕不起眼的一個小角色，只要遠離現在的世界就好。

從小到大，紀慈都想有一天可以逃離這里，去一個無人知無人識的地方，開啟自己的一段新生活，那段日子里，紀慈將自己沉迷于小說。每天熬夜，看各種小說，看各種主角的一生起伏。

后來被紀母發現紀慈偷藏手機，引起一場血雨腥風，記憶太過難受，就不想多說了。

“我沒有頂嘴，我只是想學醫學，這是我的興趣。”紀慈盡量平復語氣，胸膛的起伏還是出賣了她的氣憤和忐忑。

“啪！”紀父突然將電腦摔向桌面，暴怒，“是因為那個男孩吧！叫沈之是吧！”

紀慈臉色一白，心中咯噔一下，紀父怎么會知道，難道……紀慈看向紀母。紀慈這些神態變化自然躲不過紀父，冷哼一聲，“你不是喜歡醫學，你是想和那個沈之在一起。”

“我沒有。”紀慈急忙辯駁。

“你先別急著否認，你這次高考考掉下來跟他也脫不了干系吧。”紀父看著紀慈，嘲弄地扯了一下嘴角，“也怪我，當時發現就應該找一下你們老師，也不至于讓你一錯再錯。”

紀母跟著添油加醋，“家長群里面有那個沈之的家長，我來找，怎么著也是未來親家，也得認識認識。”說著就打開手機，真開始找了。

紀慈站在客廳的中央，抿著嘴，一句話未說，就這么看著。

氣氛頓時很微妙。

“叮鈴鈴，叮鈴鈴”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微妙的氣氛。

是舅舅打來的，紀母接了電話，不知舅舅說了什么，紀母頓時就笑了，堪比翻書，笑容堆滿了整個臉。

接完電話，紀母說，“明天去你舅舅那邊吃飯，舅舅找了個填報專家幫你看看。你這個頭發亂糟糟的，我幫你洗一下。”

“不用，反正填報跟我無關。沒必要打扮了去討好。”紀慈避開紀母摸上來的手，猶如看了一場鬧劇一樣，走進了房間，將房門反鎖。

紀母在外面拍門，隔了一會兒不知道紀父說了什么，踹了一下門，再無動靜。

紀慈躺在床上，就那么看著天花板，淚，無聲地低落。言語的挖苦遠比直接打自己一頓更加致命。什么時候自己才能脫離這個家，有人羨慕紀慈父母開明，卻不知，是人都有反面，他們只是不喜棍棒教育，而擅長言語暴力罷了，紀慈心里清楚，自己無法逃離，因為她是紀慈，血脈親情，永遠都斷不了。

不知何時睡著，醒來，天已經大亮。床上放著衣服，疊的整整齊齊，就像以前無數次吵完架后一樣，這是求和的意思，打一棍子給一顆甜棗，紀母的套路，紀慈再清楚不過，但是這回沒有理會，重新拿出一套衣服穿上，打開房門洗漱，紀母看見眉頭一皺，剛要說些什么，那邊紀父在催，就收拾好東西，囑咐紀慈在飯桌上要注意什么，紀慈心不在焉地聽著，極其敷衍。

看，總有人會當做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來你面前刷存在感。

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