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沙生花樹,海映星辰
(一)
漠北的風沙裹著砂礫,打在新砌的石墻上噼啪作響。鹿生蹲在墻根下,用手指在沙地上畫著半鹿族的“固沙紋”,紋路剛畫完就被風吹散,只留下淺淺的印痕,像從未存在過。
“這破地方,連咒文都留不住。”銅豆扛著根胡楊木桿走過來,木桿上纏著漢鹿錦,是從迷葉洲帶來的,據說能防沙蛀。他把木桿插進沙堆,桿頂的歸航燈水晶碎片在陽光下閃了閃,映出遠處沙丘的輪廓——那里有個小小的黑點,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移動。
是趙勇派來的向導,個皮膚黝黑的漠北漢子,叫沙狼。他牽著兩匹駱駝,駝背上捆著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里裝著周顯托人送來的“耐旱谷種”,谷種用靈泉水浸泡過,據說能在流沙里發芽。
“前面就是‘迷沙窩’,”沙狼指著那個黑點,“影閣的殘黨在那兒建了個據點,用毒沙藤編了道‘迷魂陣’,進去的人都會繞著圈子走,最后渴死在里面。”他從懷里掏出塊羊皮,上面畫著迷沙窩的地圖,地圖邊緣用漠北文寫著“沙下有泉,泉旁有樹”。
沙下有泉?林小滿想起鹿蹄部的古籍里記載,漠北深處有處“地脈泉”,是半鹿族遷徙時留下的靈泉分支,泉眼周圍長著“活沙樹”,樹根能鎖住流沙,樹葉能凈化毒沙藤的汁液。
“影閣肯定在打地脈泉的主意。”銅豆摸著駝背上的谷種,“他們用毒沙藤污染泉水,再把受污染的沙子運到綠洲,讓牧民們中毒,就能趁機搶占草場。”
歸航燈的水晶碎片突然發燙,碎片中映出迷沙窩的景象:一群影閣死士正在挖掘地脈泉,泉眼周圍的活沙樹被砍倒,樹干堆在一旁,毒沙藤的藤蔓像蛇一樣纏繞著泉眼,泉水已經變成了墨綠色。
(二)
迷沙窩的毒沙藤在烈日下泛著油光,藤蔓上的尖刺滴著毒液,落在沙地上,沙子立刻冒起黑煙。林小滿用白鹿佩的光芒在前方開路,光芒所過之處,毒藤紛紛枯萎,露出底下的流沙。
“跟著光走,別踩那些黑色的沙!”林小滿回頭叮囑,沙狼牽著駱駝跟在后面,駱駝的蹄子上裹著漢鹿錦做的防滑墊,是銅屑特意縫制的,能防止陷入流沙。
鹿生蹲在一棵被砍倒的活沙樹旁,樹干的斷口處還在滲著白色的汁液,汁液滴在沙地上,竟長出了小小的綠芽。“這樹沒死透!”他用手刨開周圍的沙,樹根上還連著細小的須根,須根的盡頭,隱約有濕潤的泥土——離泉眼不遠了。
銅豆突然指著前方的沙丘,沙丘的陰影里,影閣的死士正背著陶罐往綠洲的方向走,陶罐里裝著墨綠色的泉水,罐口的毒沙藤氣味嗆得人頭暈。“他們要去投毒!”銅豆解下駝背上的弓箭,箭簇是用靈泉水晶做的,射中陶罐就能讓毒液失效。
沙狼吹了聲口哨,兩匹駱駝突然朝著死士沖過去,駱駝的駝鈴發出刺耳的響聲,死士們被驚得手忙腳亂,陶罐掉在地上,毒液灑在沙里,卻沒像預想中那樣擴散,反而被沙下的活沙樹須根吸收了——是鹿生剛才的綠芽在土里快速生長,形成了一張隱形的根網。
“抓住他們!”趙勇的親兵從沙丘后沖出來,手里的刀上纏著活沙樹的枝葉,枝葉的汁液能克制毒沙藤的毒性。死士們被包圍,其中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頭目突然扯下面具,露出張布滿疤痕的臉——是當年影閣的“沙暴衛”統領,據說他能操控流沙,讓敵人陷入陷阱。
“地脈泉是影主的!”統領嘶吼著,雙手拍向地面,周圍的流沙突然旋轉起來,形成個巨大的漩渦,親兵們的腳開始下陷。林小滿立刻將白鹿佩插進沙里,佩上的光芒順著沙粒蔓延,在漩渦周圍形成個金色的圈,流沙碰到圈就像撞到了石頭,再也無法靠近。
(三)
漩渦散去時,沙暴衛統領被捆了起來,他的靴子里掉出半張地圖,地圖上用朱砂標著地脈泉的位置,旁邊寫著“月圓時,泉眼開,可得‘沙之心’”。
沙之心?林小滿在《靈具圖譜》的補遺里見過記載,那是地脈泉凝結的靈核,能讓持有者控制沙漠的流沙,是半鹿族用來穩定漠北地貌的寶物,當年遷徙時遺落在泉眼深處。
“他們想在月圓時取出沙之心,用毒沙藤的汁液污染它,讓整個漠北變成流沙地獄。”沙狼的拳頭捏得發白,他的族人就住在附近的綠洲,“去年就有個小綠洲被流沙吞沒,原來是他們干的!”
鹿生用活沙樹的汁液在沙地上畫著“護泉咒”,咒文的光芒滲入地下,與活沙樹的根須相連,形成一張巨大的防護網。“這咒能暫時護住泉眼,”他擦了擦額頭的汗,“但必須在月圓前找到沙之心,否則咒文會被毒沙藤的汁液腐蝕。”
月圓之夜,地脈泉的泉眼果然泛起銀光。林小滿帶著鹿生和銅豆,順著活沙樹的根須走向泉眼深處,根須在腳下形成天然的臺階,臺階兩旁的巖壁上,刻著半鹿族的遷徙壁畫——畫中族人捧著沙之心,在沙漠里開辟出一條通往綠洲的路。
泉眼的最深處,有個透明的水潭,潭底的沙粒中,一顆拳頭大的晶石正在發光,正是沙之心。晶石周圍,毒沙藤的根須正試圖纏繞上去,晶石的光芒越來越弱,像在掙扎。
“快!”銅豆想用手去撈,卻被林小滿攔住。潭水的表面浮著層油膜,是毒沙藤的汁液,接觸到皮膚就會潰爛。鹿生突然想起活沙樹的汁液能凈化毒液,立刻從懷里掏出個小陶罐,將汁液倒進潭里,油膜瞬間消散,露出清澈的潭水。
沙之心被撈上來時,突然發出強烈的光芒,光芒穿透泉眼,照在迷沙窩的上空,形成個巨大的白鹿虛影。虛影低下頭,鹿角觸碰過的地方,毒沙藤紛紛枯萎,流沙開始凝固,露出底下肥沃的黑土。
(四)
沙暴衛統領被押回綠洲時,牧民們圍著他扔石頭,嘴里罵著“沙賊”。沙狼的娘拄著拐杖走出來,指著統領的臉:“你忘了小時候是誰給你喝的泉水?忘了是誰教你認活沙樹?你爹要是知道你幫影閣害族人,在地下都閉不上眼!”
統領的肩膀突然垮了下來,眼淚混著臉上的疤痕流下:“我娘被影閣抓了,他們說不拿到沙之心,就把她扔進毒沙藤里……”他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塊干硬的餅,“這是我娘給我烙的,說等我回家吃。”
林小滿將沙之心嵌在綠洲中央的石碑上,石碑立刻發出金光,金光順著地下的水流蔓延,滋潤著周圍的草場。原本枯黃的草冒出新芽,毒沙藤生長過的地方,長出了成片的活沙樹幼苗,幼苗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像在唱歌。
“沙之心的力量不是控制流沙,是滋養生命。”林小滿對圍過來看熱鬧的牧民說,“就像這沙漠,看著荒涼,底下藏著泉水和種子,只要給點溫暖,就能長出希望。”
沙狼的族人開始在新長出的活沙樹林旁開墾農田,周顯送來的耐旱谷種播下去,三天就冒出了綠芽。鹿生教牧民們用半鹿族的“催芽咒”,咒語念過,谷苗長得更快了,葉片上還沾著淡淡的金光。
銅豆則跟著沙狼學騎駱駝,他用漢鹿錦給駱駝做了個新鞍子,鞍子上繡著歸航燈的圖案。“等谷苗成熟了,咱們就用駱駝把糧食運到長城,”銅豆拍著駱駝的脖子,“讓北境的士兵也嘗嘗漠北的米!”
(五)
離開漠北前,林小滿在綠洲的石碑旁埋下新的卷宗。卷宗里貼著沙之心的畫像、活沙樹的葉子、牧民們播種的照片,最后一頁是銅豆寫的字,歪歪扭扭的:
“沙漠里能開出花,
流沙里能長出樹,
只要大家心齊,
再難的地方,
都能變成家。”
沙狼送他們到綠洲邊緣,手里捧著個沙罐,罐里裝著活沙樹的種子:“把這個帶回海邊,種在沙灘上,說不定能長出防浪的樹林。”他指著遠處的沙丘,那里有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放羊,是被解救的統領,他的娘站在帳篷門口,正朝著他揮手。
歸航燈的水晶碎片在陽光下閃了閃,映出遠處海面上的景象:連島橋的燈火與漠北的星光在天際交匯,像條跨越山河的光帶,光帶中,漢鹿族的織錦、江南的絲綢、西域的香料、漠北的羊毛正在沿著商路流動,像條彩色的河。
“你看,光真的能連在一起。”鹿生指著碎片里的光帶,眼睛亮晶晶的。
林小滿點點頭,風吹過活沙樹的葉子,帶著泉水的甜味和青草的香氣。他知道,這故事還遠沒結束,沙漠里的花開了,海邊的樹綠了,長城內外的人笑著握手,江南的雨滋潤著漠北的田……這些點點滴滴的美好,像星星一樣散落在大地上,終會連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