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雙月同輝，沙泉共鳴

（一）

漠北的新月剛掛上胡楊樹梢，沙狼就牽著駱駝鉆進了活沙樹林。駝背上的麻袋里，裝著剛從地脈泉取來的泉水，水面浮著層淡淡的銀光——是沙之心的靈韻，能讓毒沙藤的種子在三日內發芽。

“哥，按計劃行事?！彼麑χ城鸷蟮暮谟暗吐曊f，黑影摘下雨笠，露出沙暴衛統領那張帶疤的臉。統領的左眼里，嵌著枚墨綠色的晶石，是用毒沙藤的汁液與蛇形印章碎片熔鑄的，能在夜里看見靈力流動的軌跡。

統領接過泉水，倒在隨身攜帶的陶碗里，碗底的蛇形紋立刻亮起：“影主的密探說，林小滿已經帶著沙之心的消息回海邊了，這是咱們最后的機會。”他將碗里的泉水灑在沙地上，很快，幾粒黑色的種子破土而出，長出帶著尖刺的藤蔓，“毒沙藤改良后，能順著靈泉的水流蔓延，用不了半年，就能纏住連島橋的橋墩?！?/p>

沙狼的手指摩挲著腰間的月牙玉佩，玉佩的缺口處，隱約有黑氣流動：“那兩個孩子怎么辦？銅豆和鹿生，他們好像察覺到不對勁了。”

“留著有用?！苯y領冷笑一聲，用腳尖碾碎剛長出的毒沙藤，“鹿生的朱砂痣能激活半鹿族的咒文，銅豆的血能凈化靈泉——等沙之心到手，他們就是最好的‘祭品’?！彼麖膽牙锾统霭霃埖貓D，與沙狼羊皮卷里的另一半拼在一起，地圖中央的紅點，正是連島橋的橋墩位置，旁邊用小字寫著“雙月同輝之夜，沙泉共鳴之時”。

此時的觀海亭里，銅豆正對著歸航燈的水晶碎片發呆。碎片中，漠北的活沙樹林正在無風自動，樹枝的影子在沙地上組成個巨大的蛇形，蛇眼的位置，正是沙狼和統領所在的沙丘。

“他們在偷偷種毒沙藤?！便~豆的聲音有些發顫，手里的靈草葉被捏得發皺。鹿生湊過來，指尖在碎片上畫著“破幻咒”，畫面中的蛇形影子突然扭曲，露出底下的真相：無數毒沙藤的種子正被裝進陶罐，陶罐上印著漢鹿錦的紋樣，像極了迷葉洲藥圃用的那種。

“他們想把種子混在藥材里運到海邊?！甭股拿夹姆浩鸾鸸?，朱砂痣與碎片的光芒相呼應，“沙狼送我們的活沙樹種子里，肯定藏著毒藤的種子！”

林小滿正站在連島橋的橋墩旁，檢查新鋪設的銅管。聽到孩子們的話，他低頭看向腳邊的沙罐——那是沙狼送的活沙樹種子，罐底的沙土里，果然有幾粒黑色的種子在蠕動，外殼的紋路與毒沙藤一模一樣。

（二）

半個月后，迷葉洲的藥圃里，果然長出了幾株奇怪的植物。

葉片像活沙樹，卻在葉尖長著細小的尖刺，澆水時，根部會滲出墨綠色的汁液。負責照看藥圃的阿禾娘覺得不對勁，將汁液滴在靈泉水中，清水立刻變成了黑色。

“是毒沙藤！”阿禾娘驚叫著將植物連根拔起，根部的土中，藏著半片漢鹿錦的碎布，布上的紋樣被毒液腐蝕出個小洞，形狀與沙狼月牙玉佩的缺口完全相同。

消息傳到棄船島時，銅屑正在調試連島橋的引泉裝置。他立刻關閉了通往藥圃的水管，卻發現管壁上已經纏上了細小的藤蔓，藤蔓的尖刺正慢慢腐蝕銅管的咬合紋：“他們改良了毒藤的生長方式，能順著靈泉的水流蔓延！”

鹿生翻閱著周顯送來的《漠北植物志》，其中一頁貼著毒沙藤的標本，標本旁的批注用紅筆寫著：“此藤畏活沙樹的根須，更畏‘雙月草’的汁液——雙月草只在漠北雙月同輝之夜生長，花葉形似月牙，能解百毒?！?/p>

“雙月同輝？”銅豆指著日歷，“下個月的十五就是閏月，漠北會出現兩輪月亮，正是雙月草生長的時候！”

歸航燈的水晶碎片突然投射出畫面：漠北的沙丘上空，兩輪月亮正同時懸掛在天際，沙地上長滿了銀白色的小草，草葉的形狀像兩個重疊的月牙，正是雙月草。沙狼和統領正帶著人采摘，草葉碰到他們的手套，立刻冒出黑煙——他們的手套上涂著毒沙藤的汁液，在破壞雙月草。

“必須去漠北采雙月草！”林小滿將碎片的光芒聚成一束，照在連島橋的海圖上，“否則毒沙藤會毀掉整座橋，污染所有靈泉！”

趙勇的親兵已經備好了船，船上裝著從迷葉洲醫館帶來的解毒劑，還有鹿蹄部的“速生咒”卷軸——能讓雙月草在采摘后保持新鮮。銅豆背著新做的弓箭，箭簇涂滿了靈泉水晶的粉末；鹿生則帶著半塊月牙玉佩，是沙狼送活沙樹種子時不小心掉落的，他覺得這玉佩或許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三）

閏月十五的漠北，果然出現了雙月同輝的奇觀。

兩輪月亮一黃一白，懸在活沙樹林的上空，沙地上的雙月草在月光中泛著銀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銀子。林小滿帶著孩子們悄悄靠近，卻看到沙狼和統領正用皮囊收集雙月草的汁液，皮囊上的蛇形紋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住手！”銅豆射出一箭，正中皮囊的系帶，汁液灑在沙地上，立刻長出新的雙月草。沙狼轉身時，腰間的月牙玉佩與鹿生手里的半塊產生共鳴，發出清脆的響聲，兩塊玉佩的缺口嚴絲合縫地拼在了一起。

“果然在你手里！”統領的左眼發出綠光，毒沙藤的藤蔓突然從沙地下鉆出，朝著鹿生纏去，“把玉佩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林小滿將白鹿佩插進沙里，光芒順著雙月草的根須蔓延，形成個金色的屏障，毒藤碰到屏障就開始枯萎?！斑@玉佩是半鹿族的‘引路佩’，不是你們能碰的。”他指著拼合的玉佩，玉佩的正面刻著“漢鹿同路”，背面的蛇形紋正在慢慢消退，“當年你們的父親，就是用這玉佩指引半鹿族找到地脈泉的，你們卻用它來作惡！”

沙狼的臉色變了變，手里的皮囊掉在地上：“你怎么知道……”

“沙狼的娘都告訴我們了?！甭股e起玉佩，月光透過玉佩，在沙地上映出活沙樹的影子，“你們的父親是守護地脈泉的衛士，被影閣殺害前，將玉佩掰成兩半，一半留給你們，讓你們長大后繼續守護泉眼?！?/p>

統領的左眼突然流出綠色的汁液，晶石正在融化：“不可能！影主說我爹是叛徒，是被半鹿族殺死的！”他捂著眼睛嘶吼，毒沙藤的藤蔓開始反噬，纏繞上他的身體，“沙狼，快用毒泉的水澆我！快！”

沙狼看著痛苦的哥哥，又看看玉佩上的“漢鹿同路”，突然將皮囊里的雙月草汁液潑向統領：“哥，醒醒！影主一直在騙我們！”

汁液接觸到晶石的瞬間，發出強烈的光芒，統領的左眼不再疼痛，空洞的眼眶里長出了株小小的雙月草。毒沙藤的藤蔓紛紛退去，在沙地上枯萎成灰。

（四）

雙月草被帶回迷葉洲時，藥圃里的毒沙藤已經蔓延到了蓄水池。

鹿生將草葉搗成汁液，與靈泉水混合后，潑向毒藤，藤蔓立刻開始發黃。銅豆則帶著漁民們，將混有雙月草汁液的沙子撒在連島橋的橋墩上，沙子碰到殘留的毒藤，發出滋滋的響聲，很快就將其分解成無害的粉末。

沙狼和統領跪在觀海亭前，手里捧著拼合的月牙玉佩：“我們愿用余生贖罪，幫著清理毒沙藤，守護靈泉。”沙狼的聲音帶著愧疚，“影主用我們娘的性命威脅我們，說不照做，就把她扔進毒沙藤……其實娘早就被他們殺害了，他們一直用幻術騙我們?！?/p>

林小滿將玉佩放在亭柱上，玉佩的光芒與歸航燈的水晶碎片相連，映出漠北地脈泉與迷葉洲靈泉眼的畫面：兩處泉眼的水流在地下交匯，形成個巨大的靈力漩渦，漩渦中，活沙樹的根須與漢鹿醫館的靈草根系纏繞在一起，像對緊握的手。

“這就是‘沙泉共鳴’?！甭股綋崦衽?，“半鹿族的祖先說，地脈泉與靈泉眼本是同源，相隔千里卻心意相通，就像漢人與鹿蹄部，看似遙遠，實則血脈相連?！?/p>

周顯派人送來新的《共生策》，其中記載著如何利用沙泉共鳴的力量：將雙月草的種子與活沙樹的根須混合播種，能在海邊形成防沙林，在漠北形成綠洲帶，徹底斷絕毒沙藤的生長環境。隨策送來的，還有國子監學生們畫的“雙月圖”，圖中兩輪月亮下，漠北的牧民與海邊的漁民正交換糧食，孩子們在草地上追逐，身后是連成一片的活沙樹林。

（五）

半年后的連島橋市集，多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沙狼和統領在市集的角落擺了個小攤，專賣漠北的特產：耐旱谷磨的面粉、活沙樹的樹脂、雙月草做的香囊。香囊的香氣能防蚊蟲，很快就被漁民們搶購一空。

銅豆和鹿生常來幫忙，銅豆教他們用漢鹿錦包裝商品，鹿生則教他們畫半鹿族的“招財紋”，畫在布幡上，能吸引客人。沙狼的攤位旁，總放著個小小的沙罐，里面裝著漠北的沙子，沙子里種著株雙月草，草葉的影子在陽光下，像兩塊拼合的月牙玉佩。

林小滿的新卷宗，就放在沙狼的攤位上，供來往的人翻閱。卷宗里貼著雙月同輝的照片、沙泉共鳴的圖譜、孩子們在防沙林里玩耍的畫像，最后一頁是沙狼寫的字，筆鋒還很生澀：

“錯了的路，

可以回頭重走；

傷了的心，

能用真誠縫合；

雙月的光芒，

照的不僅是沙漠和海洋，

是每個愿意改錯的人，

心里那片不肯熄滅的亮?！?/p>

歸航燈的光芒穿過市集，照在卷宗上，紙頁的邊緣泛起淡淡的金光。遠處的海面上，趙勇的船隊正護送著漠北的商隊靠岸，商隊的駱駝在甲板上昂首嘶鳴，駝鈴的聲音與市集的叫賣聲、歸航燈的叮咚聲交織在一起，像首沒有盡頭的歌。

橋面上的防沙林已經長到半人高，活沙樹的葉片在風中沙沙作響，雙月草的白花點綴其間，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有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搖搖晃晃地跑到沙狼的攤位前，指著沙罐里的雙月草，咿咿呀呀地說：“亮……好看……”

沙狼笑著摘下片草葉，輕輕放在孩子的手心。草葉的光芒映著孩子的笑臉，也映著他和統領眼中，那片失而復得的溫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