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星軌異動，古咒回聲

（一）

連島橋的防沙林在驚蟄的雨里抽出新芽，活沙樹的葉片上滾動著水珠，水珠里映出奇異的星象——北斗七星的斗柄微微傾斜，指向東南方的海面，那里正是燈塔的方向。鹿生蹲在樹下，用樹枝在濕泥上畫著星軌圖，圖中北斗的第七顆星旁，多了個從未見過的暗星，星芒呈暗紅色，像滴凝固的血。

“這顆星不在周老夫子的星圖里。”銅豆舉著從清溪谷帶來的《天象錄》，書頁上的星軌與鹿生畫的重合，唯獨缺了那顆暗星。他指尖劃過書頁邊緣的批注，是林小滿寫的：“星軌異動，常伴古咒復蘇——半鹿族的《回光秘錄》記載，北斗偏斜時，‘噬靈咒’會從地脈深處蘇醒。”

噬靈咒？鹿生想起鹿山族長說過的傳說，那是半鹿族最古老的禁咒，能吞噬周圍所有靈力，當年因怕被惡人利用，被封印在海底的“沉星淵”。淵底的石碑上，刻著咒文的解藥，卻在百年前的地震中沉入更深的海溝。

歸航燈的水晶碎片突然發出嗡鳴，碎片中映出沉星淵的景象：漆黑的海溝里，一道暗紅色的光脈正順著海床蔓延，光脈所過之處，魚蝦的尸體漂浮在水中，靈力被吸食殆盡。光脈的盡頭，立著塊斷裂的石碑，碑上的咒文正在發光，字跡與鹿生畫的暗星星芒同源。

“是影閣的殘黨在解封咒文！”銅豆的聲音發顫，他看到光脈旁有個熟悉的身影，正用蛇形印章的碎片劃破手掌，將血滴在石碑上——是沙暴衛統領，他空洞的眼眶里，那顆墨綠色晶石正與咒文共鳴。

此時的市集角落，沙狼的攤位前正圍著幾個西域商人。沙狼的手指在雙月草香囊上快速劃過，指尖的動作看似隨意，卻在香囊的布料上留下淡淡的紋路，組合起來正是沉星淵的位置。商人接過香囊時，悄悄塞給他個羊皮小包，包里的粉末遇水后，顯出影閣的蛇形紋。

（二）

沉星淵的海溝深處，水壓足以壓碎精鐵。

林小滿穿著銅屑特制的潛水服，服料用漢鹿錦混合鯊魚皮制成，關節處嵌著靈泉水晶，能抵抗深海壓力。他的腰間系著根珊瑚絲繩，繩的另一端連著銅豆和鹿生乘坐的潛水鐘，鐘體的玻璃罩上，刻著半鹿族的“避水咒”，能讓海水自動分流。

“還有三里就到石碑了。”銅豆透過玻璃罩，看著外面游動的發光水母，水母的光芒里，隱約有黑色的絲線纏繞，那是被噬靈咒污染的靈力，“水晶碎片在發燙，說明咒文快被解封了。”

鹿生的掌心貼著塊月牙玉佩，是沙狼兄弟歸還的“引路佩”。玉佩在深海中泛著金光，照亮了前方的海溝——溝壁上布滿了人類的骸骨，骸骨的指骨都指向同一個方向，正是石碑所在的位置。鹿生突然發現，骸骨的排列方式，與《天象錄》里的北斗星軌完全一致。

“這些是當年封印咒文的半鹿族人。”林小滿的聲音透過傳聲管傳來，“他們用自己的靈力構建了第一道封印，骸骨的排列就是‘鎖靈陣’。”他指著骸骨間纏繞的黑色絲線，“影閣正在破壞陣眼，每毀掉一具骸骨，咒文的力量就增強一分。”

潛水鐘突然劇烈震動，窗外的海水開始旋轉，形成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沙暴衛統領騎著一頭被咒文控制的巨型章魚，章魚的觸手上纏著斷裂的骸骨，正瘋狂撞擊鎖靈陣。他的身后，沙狼舉著蛇形印章碎片，碎片的黑氣與暗紅色光脈相連，石碑上的咒文已經亮起了大半。

“林小滿，沒想到你來得這么快。”統領的笑聲透過海水傳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等噬靈咒復蘇，整個大胤的靈力都會被吸干，到時候影主就能重塑世界了！”

沙狼的目光掃過潛水鐘里的鹿生，眼神復雜，握著印章碎片的手指微微顫抖。他袖中藏著的雙月草香囊突然發燙，那是出發前鹿生塞給他的，說“遇到危險時能救命”。

（三）

鎖靈陣的最后一具骸骨被章魚的觸手擊碎時，沉星淵的海溝突然亮起紅光。

石碑上的噬靈咒完全復蘇，暗紅色的光脈順著海溝蔓延，所過之處，水晶碎片的光芒迅速黯淡，潛水鐘的避水咒開始失效，海水漸漸漫過腳踝。

“用引路佩！”林小滿大喊，鹿生立刻將玉佩按在潛水鐘的玻璃罩上，玉佩的金光與鎖靈陣殘留的靈力相呼應，在海水中形成個巨大的白鹿虛影。虛影張開鹿角，擋住了光脈的蔓延，卻在接觸的瞬間發出痛苦的嘶鳴——噬靈咒正在吞噬它的靈力。

銅豆想起《天象錄》里的記載，噬靈咒畏“同源靈力”，即施咒者自身的靈力。他突然對著統領大喊：“你用自己的血激活咒文，你的靈力就是它的弱點！”

統領一愣，章魚的觸手因咒文反噬開始潰爛。沙狼趁機將雙月草香囊扔向石碑，香囊炸開，草汁濺在咒文上，紅光瞬間黯淡。“哥，這才是爹當年封印咒文用的草藥！”沙狼的聲音帶著哭腔，“影主騙我們說這是毒藥！”

石碑的裂縫中，突然滲出淡金色的液體，那是封印咒文的半鹿族靈力。液體在海水中凝結成文字，正是噬靈咒的解藥配方：需要北斗第七顆星的隕石粉末、沉星淵的海水、還有“噬靈者”的心頭血。

“隕石粉末在清溪谷的老槐樹下！”鹿生想起周顯寄來的密信，信中說啟元帝曾收集過隕石，埋在守護清溪谷的靈樹根部，“周老夫子說那是‘鎮靈石’！”

林小滿立刻讓銅豆操作潛水鐘上浮：“你們去清溪谷取隕石，我和沙狼兄弟拖住咒文！”他拔出白鹿佩，佩上的光芒與引路佩交織，形成道堅固的光盾，暫時擋住了光脈的進攻。

（四）

清溪谷的老槐樹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樹干上的紋路與沉星淵的石碑咒文隱隱呼應。

銅豆和鹿生用鐵鍬挖開樹根下的泥土，果然找到個青銅盒子，盒子里的隕石通體漆黑，卻在月光下散發著淡紫色的光暈。隕石的表面刻著北斗星軌，第七顆星的位置有個小小的凹槽，正好能容納一顆靈泉水晶。

“這是‘星軌鎖’。”鹿生用歸航燈的水晶碎片嵌入凹槽，隕石突然發出嗡鳴，表面的星軌亮起，與夜空中的北斗完全重合，“必須在北斗斗柄指向沉星淵時，將隕石粉末撒入咒文！”

谷口突然傳來馬蹄聲，趙勇帶著親兵趕來，手里捧著個錦盒：“周老夫子說你們需要這個！”錦盒里是半鹿族的“時計”，能精準預測北斗的方位變化，“他還說，影閣的殘余勢力正往沉星淵趕，想搶在我們前面拿到解藥！”

鹿生看著時計上的指針，指針正慢慢指向東南方：“還有一個時辰，斗柄就會對準沉星淵了！”他將隕石放在石臼里，用靈泉水晶制成的杵研磨，粉末落在石臼中，竟自動組成了半鹿族的“護靈咒”。

銅豆突然指著老槐樹的樹洞里，那里有個小小的木牌，是當年秦硯留下的，上面寫著“星動則靈移，心定則咒消”。木牌的背面，畫著沉星淵石碑的完整圖樣，碑底的暗格位置，標著個“泉”字——顯然秦硯早就知道封印的秘密。

“原來秦先生早就預料到了。”銅豆將木牌揣進懷里，“他肯定是在佛窟里研究過噬靈咒！”

隕石粉末研磨好時，時計的指針正好指向沉星淵的方向。趙勇的船隊已經在谷外待命，船帆上的“漢鹿同守”四個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與歸航燈的光芒遙相呼應。

（五）

沉星淵的海溝里，林小滿的光盾正在逐漸變薄。

噬靈咒的光脈突破了三道防線，沙暴衛統領的左臂被光脈掃過，肌肉迅速枯萎，露出白骨。“用我的心頭血！”統領突然按住沙狼的手，將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我是噬靈者，只有我的血能中和咒文！”

鮮血滴在石碑上，紅光劇烈閃爍，卻沒有消退的跡象。沙狼突然想起父親的日記，日記里說噬靈咒的解藥需要“心甘情愿的犧牲”，而非被迫。“哥，你心里還恨著影主，血里帶著怨氣！”沙狼抱住他，“讓我來，我現在只想贖罪！”

他搶過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心臟。鮮血濺在咒文上，紅光瞬間變成金色，與石碑滲出的半鹿族靈力融為一體。此時，銅豆和鹿生乘坐的船正好抵達沉星淵上空，鹿生將隕石粉末撒入海中，粉末與海水、心頭血混合，形成道金色的光雨，籠罩了整個海溝。

噬靈咒的光脈在光雨中迅速消散，被污染的海水變得清澈，死去的魚蝦身上泛起微光，竟慢慢活了過來。石碑的裂縫中，長出株從未見過的植物，葉片像北斗七星，花瓣呈月牙形，正是半鹿族古籍記載的“星靈草”，能凈化所有被咒文污染的靈力。

沙狼倒在沙暴衛統領的懷里，氣息微弱：“哥，告訴……告訴鹿生，沙罐里的活沙樹種子……是真的……”他的手指指向潛水鐘的方向，眼睛慢慢閉上，嘴角卻帶著笑意。

（六）

三個月后，沉星淵的海面上，多了座小小的燈塔。

燈塔用沉星淵的石碑碎片建成，塔頂嵌著顆巨大的靈泉水晶，水晶里封存著沙狼的靈力，與歸航燈的光芒遙相呼應，照亮了周圍百里的海域。沙暴衛統領成了燈塔的守護者，每天擦拭水晶時，都會放上一株星靈草，草葉在風中搖曳，像在訴說著什么。

林小滿的新卷宗，就放在燈塔的第一層，供過往的漁民翻閱。卷宗里貼著沉星淵的星軌圖、星靈草的標本、沙狼兄弟的畫像，最后一頁是鹿生寫的字，字跡旁邊畫著顆小小的暗星：

“有些星星，

看似在黑暗里，

其實在默默守護；

有些咒語，

看似能吞噬一切，

卻敵不過一顆愿意犧牲的心；

沉星淵的海溝深處，

那株星靈草記得，

有個叫沙狼的漠北漢子，

用自己的光，

換來了整片海的亮。”

卷宗的夾頁里，藏著半片月牙玉佩，是沙狼臨終前攥在手里的。玉佩的缺口處，隱約有星靈草的汁液，在陽光下泛著淡金色的光。銅豆說，等下一個雙月同輝之夜，要把這半片玉佩送到漠北，與沙狼母親的墓碑埋在一起。

歸航燈的光芒穿過燈塔的水晶，在海面上形成道金色的光帶，光帶中，北斗星的斗柄正微微傾斜，指向燈塔的方向，像在致敬。防沙林的活沙樹在風中沙沙作響，葉片的影子在沙地上組成個巨大的“謝”字，是所有被救贖的生靈，對那個消失在暗星下的靈魂，最深的銘記。

而在清溪谷的老槐樹下，新的星靈草正在發芽，芽尖的紅光與沉星淵的暗星遙相呼應，像個未完待續的承諾，藏在星軌的褶皺里，等待著被下一章故事喚醒。

（本章完）